第14章 世间存在

华幕缓缓掀起，开场舞者踏着浑厚壮阔的音乐节奏而来，将现场带入了金戈铁马的大荒漠的豪情之中。

        昏暗的场下，卫善弈捏着比赛节目单嘴角一弯，末尾看见了个熟悉的名字。

        比赛是由市文体局与电器商城联合举办的，有十年历史了。参赛者逐年增加，为此主办方不得不增加了一场海选和初赛。

        今天是决赛，冠军奖励现金一万元及高档电器产品。前面一众参赛者有可圈可点者，也有慢拍忘词者，还有一群可爱的老爷爷老奶奶表演的本地民歌。

        卫阿姨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念念有词，“就说好玩吧，你还准备不来，带小明出来玩一下多好。”

        卫善弈笑着点点头，场馆坐满了，属实难得。

        台上的主持人报完幕手一扬，灯光瞬间暗了下去，场上场下一片漆黑，台下欢呼一片，纷纷翘首想一窥究竟，全场骚动起来。

        最后一场《血腥爱情故事》，场内气氛渐静。

        低沉沙哑的女声，阴郁迷幻的钢琴前奏，瞬间冷淡下去空气，一切都快要压抑到极致时却又突然疯狂的鼓点，卫善弈看着舞台正中的人伸手取下麦克风，灯光一路追随她的脚步，她走到哪都是发光体。

        就让我紧跟着你起承转合

        让我为你写一本恐怖小说

        谁可疑谁可怜谁无辜谁苟活

        我已经看到最后结果

        就让我来代替你承先启后

        刻骨铭心像一本情爱小说

        越血流越手酸心越空肉越痛

        千刀万剐的感情才生动

        卫善弈感觉耳边一阵一阵的尖叫声浪快刺穿他的鼓膜，台上那人一身黑色，聚光灯打在她身上，长卷发镀了金般光华闪烁，那是她身上唯一的光。

        他轻轻抚着手臂，竟然有些冷，像是从舞台正中吹来的风。

        这样的比赛水准甚至已超出了台下业余评委能够赏析的程度，台上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只在密集鼓点来临前换了只手，踩着精准节拍开始d5轰炸。

        再去捉摸都太迟了

        手心肉的牵连早已没有用了

        眼看失去灵魂的空壳

        魂不附体的两个人

        再去着墨都太多了

        再浓烈的故事都算太俗气了

        此刻她已仰起头露出雪白的颈脖，一手紧紧握着麦克风，长发如瀑泄在身后。这首歌令人闻风窒息皆因密集的咬字且气口太少，后半段根本找不到换气点，她紧紧握着立麦架，d5高音疯狂输出。

        最难得的却是她在五组轰炸下音色仍旧能保持统一，咬字清晰又饱满，没有因音高而变得尖锐刺耳。

        写到哪里能刚好就好

        才能看得要死要活

        爱也要死要活

        不要还给我

        不要还给我

        何意思感觉脑中缺氧，最后那句真转假已达极限让她堪堪吊着一口呼吸。干灼的喉咙无法吞咽，她只得轻轻舔舐唇边，落在旁人眼中却莫名色气又嗜血带感，随后疯狂占据她的是将多年郁郁寡欢痛快释放的畅快。

        她如同历经黑夜烈火洗礼归来的女骑士，剑刃上沾满无数叛逆者的鲜血，此刻驱马前来掀起腥风血雨只为魅惑你的灵魂，嗜夺你的全部，直教你臣服且无可阻挡。

        完美契合歌名“血腥”二字。

        卫善弈虽不懂音乐，但一直是忠实的反斯德哥尔摩者，可如今觉得你非善类亦是我掌中之物，互相沉迷互相伤害，疯子之间的爱恨博弈至死方休，不牵连众生，乃是好事。

        他隐在台下，笑了声，竟然让他因为一首歌颠覆三观。

        有意思。

        呼吸从急促到渐渐平复的间隙，那些记忆疯狂闪回，停在所有事情的起始点，她像找回了些什么却又无法言说，只在心中久久激荡无法平静。

        许多年前她就不曾对什么事真正上心过，许一言曾说她都不肯为自己争一争。她倒不是觉得人间不值得，只是没兴趣。

        偶尔惊喜，偶尔平淡，偶尔厌倦，整个世界里只有自己，无波无澜不咸不淡过着日子，真挺好。

        可是刚刚，耳边爆发的掌声像是把她扯回了满身傲气的那年，欢呼喝彩只为她一人，鼓动着她，也蛊惑着她。

        看，你明明在这世间存在。

        有人为你的存在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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