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绒花与缠花

姬昭明谢恩回家后，就开始犯愁送礼的问题了。空着手去见皇后，还被人家招待了好久，圣人还那么说过了……

        怎么想都该送“孝敬”的。皇后娘娘还说以后要召她进宫玩，总不能一直空着手吧。

        就凭姬昭明的小金库，能拿出的最值钱、最像样的东西，大概就是皇后娘娘赏的丝绸了。她可不想倾家荡产得送礼，还是量力而行、出奇制胜得好。

        琢磨了好几天，杜文茵开始还帮忙出谋划策，到后来就随她自己想了。不过杜文茵打算把自己心爱的一盆牡丹烟蓉紫拿出来，替姬昭明做兜底。

        这可是杜文茵的心爱之物，还在闺中时就仔细养着的。姬昭明当然拒绝了。

        看着花儿，突然想起皇后娘娘提过一嘴，二公主似乎闻不得花粉，所以一开始只肯用爽身粉而不是香粉。

        姬昭明想到合适的谢礼了。

        绒花、缠花。

        把蚕丝染色梳理整齐，压成一排，垂直丝线、用两根铜丝把线夹在中间，轻轻拧紧铜丝把丝线固定，再剪下合适的大小，搓动铜丝让它旋转，就变成毛茸茸得一条了。接下来根据需求修剪、塑形，再按照设计把它们缠在一起，就能获得一朵可以以假乱真的绒花。

        做些小动物也可，栩栩如生。

        缠花则是用铜丝和纸片先定型做好坯架，然后把染好的丝线规律得缠绕在上面，再经过组合加工制成。不止能做出鸟兽鱼虫的样子，缠成汉字都行。

        说难不难，但想要制作好看还是要费些功夫。

        铁牛说没有铜丝要现制，姬昭明干脆让他也制些银丝来用。送给一国之母的首饰，用料可以稍微贵一点。金丝太贵了她搞不起，但是银的没问题。

        姬昭明出主意容易，大概要用的工具她一回忆就想起了七七八八，很快就准备齐全可以开工。

        但真正制作起来，姬昭明的实践成果，就只够给大家提供理论示例的。等众人都上手学会，姬昭明的样品就被大家嫌弃了。

        杜文茵在旁边看着都瞧出了一点乐趣，跟着一起制作。那手艺，第二天就能自己设计样子、排色组合了。

        姬昭明干脆停手，自己不去祸害丝线，只围在旁边打打下手。

        要献与皇后的首饰还没做好，祝氏也过来瞧热闹了。看着看着，姬昭明就又多了一位设计师。真不愧是姬景昇的夫人，审美设计水平一流。

        做缠花的时候，众人更是轻松上手。

        祝氏还打算用缠花做个屏风，“想来与绣品相比会有不同风趣”。

        就这么忙活了半个月，大家一起做了许多，精品都能装上一小箱。

        从中挑出一大一小两只牡丹绒花簪子，和一条缠花做的大凤簪，打上精致的包装，以姬昭明的名义送进宫中。

        这种艺术作品的美，可以经历时间的考验，当然也征服了皇后。第二日姬昭明就被宣进宫了，姬昭明也见到了传说中有倾城之貌的二公主。

        二公主今日的穿着艳而不妖，头上簪的一小朵牡丹绒花衬得她肤白胜雪、人比花娇。虽然还是个小女孩，却已经能看出未来倾国倾城的模样。不愧是皇后的女儿，继承到了好相貌。

        皇后娘娘今日簪着另一朵大的牡丹绒花，国色天香，不过如此。毛绒的质感在阳光下甚至好像有了一圈光晕。

        姬昭明从坐下开始就在心中尖叫：是仙女！大小仙女在请我吃点心！仙女在看我！仙女还和我说话了！

        怨不得姬昭明花痴，大小两个美人就在身边，面容有几分相似，仪态是一般得优雅，这个冲击力太强了。

        二公主对这个小妹妹十分好奇，虽然两人年龄差距有些大，但她毫不介意。

        主动带着姬昭明去看自己的衣箱首饰，热情得分享她总结的好看组合，还总是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姬昭明，问她觉得配什么样的花好看……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做！给她做一箱！

        被美色迷惑的姬昭明许出去了五只绒花簪。二公主那几套裙子真的太好看了，太适合她了，若是配上绒花簪子一定非常漂亮！

        二公主其实还不满足，她还想把冬装也翻出来给姬昭明看，姬昭明短暂得清醒了一刻，连忙告饶：“我家人手少，材料也不如宫中的好，不如请娘娘和公主派两位好手来我家，只学制作方法，一日足矣。”

        这才安抚住了二公主。

        “好吧，那我明天就派人去。”

        好家伙，二公主怎么这样心急，小六新作的工具看来得先挪用了，干脆画了图样一起送吧。

        皇后突然出声：“不知那缠花的制作是否易学？本宫观其有点翠之貌，是用了翠羽？”

        皇后娘娘对绒花很满意，对缠花更是十分喜爱。她本就喜欢点翠簪子，但翠鸟稀少实在难得，这次收到的缠花簪子在光线下竟然也似是有些光泽，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

        皇后娘娘很有眼光，那只缠花凤簪是杜文茵和祝氏一起研究出来的，没用翠羽，用的是孔雀毛。

        姬昭明当时出点子，说既然是送皇后娘娘，可以做成孔雀羽毛的样子。祝氏特别赞同，直说孔雀羽毛配皇后娘娘正合适。可姬昭明没有孔雀毛，杜文茵也没有，姬昭明觉得用多色丝线缠成孔雀羽的样子就行。

        祝氏非常淡定得表示她有，孔雀翎羽东西虽然珍贵，但是分侄女两支不算什么，毕竟侄女儿得了好东西也总惦记着她。

        因为有热心祝土豪的赞助，才得了这一支雀羽缠花凤簪，说起珍贵程度，不比点翠差。

        皇后娘娘都主动提问，姬昭明当然要再感谢一下自己的婶婶：“回娘娘的话，缠花制作不难。之所以有流光溢彩之美，是因我三婶拿出了珍藏的孔雀羽毛。将翠羽和蚕丝捻在一起用来缠花，才有这样好的光泽颜色。我婶婶姓祝，闺名蓁蓁，听说要给娘娘做簪子，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我用。”

        缠花的颜色要看用的丝线。说起颜色，可以分两种，色素色和结构色。

        色素色其实就是常见的各种颜色，就像光能用折射镜映出七色一样，物体本身有色素的颜色，光线照射过去，其他颜色都被吸收，只反射这种色素的光，人看到的就是这种颜色。不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不会变。所以是色素色。

        结构色就不一样了，就像是“五彩斑斓的黑”、“五光十色的白”之类的，会因为观察角度不同而呈现不同的颜色。比如很多昆虫的翅膀，油滴在水面上形成的油膜，孔雀羽毛……其中原理各有不同，但都是因为结构的问题，会让光线经历不同角度的反射后，叠加形成不容的颜色。

        藜朝现在的染色技术，还比较原始。没有化工产业，合成人造颜色都是没影的事儿，想靠人力表现出流光溢彩没什么可能。翠鸟、孔雀又都是稀少的东西，算起来，藜朝这会儿境内的应该都是绿孔雀，这精贵品种，在现代都是一级保护动物，只有几百只的那种。专业人员小心伺候，孵化率都低的可怜，更可怜的是成活率一样感人。

        好养的孔雀是蓝孔雀，现在还在印度那个地方当神鸟呢。姬昭明以前去过几次动物园，“孔雀东南飞”基本是每个大型动物园的传统艺能了吧，姬昭明非常喜欢，看过好些科普。这次得祝氏相赠孔雀翎，她心里就暗暗发誓，等以后有钱了，得想办法去印度搞点蓝孔雀回来养。到时候雀羽管够，给三婶做孔雀裘都行，孔雀肉还是优质瘦肉，一点不浪费。

        这会儿孔雀羽的珍贵程度，和另一个世界景区里能批发的情况可不一样。哪怕在皇后娘娘看来，这也是顶级珍贵的了。听见姬昭明特意提祝氏卖好，皇后娘娘很乐意成全。

        “你这个娃娃，从前一心给你亲娘挣头面，送本宫却只带几枝花儿，用了一点好东西就巴巴得讨赏，还要给你婶婶换头面不成？”

        “娘娘莫要冤枉我，我家若得了好东西，总是想着献于圣人和娘娘的，娘娘赏一个笑脸我家都高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想着娘娘的风姿，我家才做出这常开不败之花呢。”

        姬昭明就是这么颜狗，对着美人吹彩虹屁，这能叫阿谀奉承么？她只是在歌颂美好！皇后娘娘这么好看，李白的这句才配得上她。

        等下，这世界还没有唐朝，可能也不会有李白吧，这诗……

        果然，皇后娘娘反复念了两遍，问姬昭明：“真是好句，不知是何人所作？”

        她当然不会认为姬昭明有作诗的本事。

        姬昭明果断装傻：“我不记得以前何时、何处听过了，如今看着娘娘，这句子就在脑袋里跳出来了。”

        二公主惊讶得出声：“你现在就能背诗了，不是还没满三岁，难道已经开蒙了？”

        “祝师兄拜了我三叔习字，三叔说左右都要从头教，干脆顺带着一起教我。千字文才学了一点点，还没念过诗赋。”

        “我好歹还能玩到三岁，你竟然现在就要开始习字了！”二公主这会儿已经很喜欢姬昭明了，听说她现在就在练字，经常被先生训斥的她十分心疼。

        “我也快三岁啦，我三叔还夸我呢。”

        “真的？快让我看看你学到哪里了。你习字多久了？”说着二公主就让人去拿纸笔来。

        待看过姬昭明些的几行字，二公主忍不住提笔在一旁写了一模一样的，看起来竟然是姬昭明写的更好看些。

        练了一个多月控笔，姬昭明手上已经有些力气了，因为一直用米字格，她写字的结构比较好，这会儿看着虽然笔触稚嫩但确实像模像样。

        二公主则正好相反，基本功是有的，但字的重心就歪歪扭扭了。

        她自己还未感叹，皇后娘娘就先笑了。

        “瞧瞧人家的写的，看你还要不要好好写功课，竟还好意思写在旁边丢丑。”

        二公主能说什么，要说她是因为看姬昭明写的轻松又像样，以为是纸笔好用，自己好奇所以才试试的么。

        “她正好练到这几个字，我却在学其他内容，写得不熟才会如此，我若再练两天就不会这样了。”

        小美人生闷气，姬昭明当然要哄：“其实二公主下笔比我稳多了，我是占了熟悉这几个字的便宜。”

        皇后还在打击亲女儿：“你最近练字用的米字格，就是人家想出来的。让你照着好好写你不听，如今瞧见区别了？”

        姬景昇的书坊现在新增了一样商品，就是花样统一的米字格模具，虚线都是按比例缩放制作的，作为对照能让人很轻易得掌握下笔位置。

        米字格非常受欢迎，除了店里留的样品，现货全都卖空，订单也排到了半个月后，今日总有客人上门催货。连带着店里的纸张销量暴涨——刘掌柜特别有生意头脑，虽然米字格要排单预订，但买纸得话，可以免费用店里的样品压米子格痕迹。

        在洛阳读书人中风靡一时的米字格，姬二爷当然也给送上了御案，还带了一箱一模一样的格纸。皇子公主们人人有份，宫中匠人也按着米格的图样赶工出了模板，如今宫中习字用纸已经全都压过了。

        因为有了压痕参照，学士侍讲们也更加严厉了，从大皇子到六公主，最近都被罚了不少大字功课，二公主因为字形随性，已经被告状到皇后面前了。

        二公主看向姬昭明的眼神都带上了控诉。

        姬昭明只好低头装乖。皇后娘娘要借机教育女儿，她老实当背景板吧。

        二公主只好乖乖听训，然后答应从今起每天要好好写十张大字。

        姬昭明被二公主瞪得心虚，挪到她身边小声咬耳朵：“我现在每日要写二十张。”

        二公主看向小伙伴的眼神又转换成了心疼，挑自己喜欢的点心要喂给姬昭明吃。她之前几次想这样喂七皇子，都被拦住了，这会儿正好喂姬昭明，特别有成就感。

        等要挥别姬昭明的时候，二公主还挺舍不得。皇后答应她过几日还会召姬昭明进宫，她才笑出来。

        姬昭明带着皇后送的一盆兰花回了家。和杜文茵说了明日皇后公主会派人来学做绒花缠花，就去书房补作业去了。二十张真的要写好久，她中间得休息好几次才能写完。

        杜文茵赶紧去找婆婆商量，要接待宫人，还要和妯娌祝氏一起教人家做东西，在慎独院这个小院子里可不合适。她还得让人多准备些工具，明天给人带走。

        姬家准备得周全，过来学艺的两位女官也不托大，过来沟通一番就开始学习了。还为皇后传达了对祝氏的口头表扬，送了她一支点翠的簪子。

        这是嘉赏她贡献的雀羽，祝氏自然惊喜非常，教学时特别细心详尽。

        女官们上手特别快，看人演示完心中就明白了。等到二人回宫时，每人都做了一支小白兔的簪子。

        姬昭明看着心中感叹：这就是专业的人啊，执行力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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