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射艺

四个小国的求援，并没有给藜朝带来多少影响。

        去去库存，赚钱都是次要的。借这个机会，圣人跟他们买了不少“特产”。尤其是西面的那两家，圣人定了一大批的香料和玉器，狐皮和貂皮更是奔着给对方清仓的架势定契。

        这些高档商品的价格，都定得非常实惠。

        谁叫藜朝现在拿出的是硬通货呢，对方经此一“疫”又元气大伤，奢侈品就算不卖给藜国也会被别人趁火打劫，还是乖乖让藜国扫货、换来最要紧的粮食和疫苗吧。

        这些商贸交易，都被高丽世子看在眼里。

        高丽是藜国的附属国，高丽作为质子，自小就长在洛阳。现在在国子监中读书，平日里交友甚多。四使臣来京后，他就一直在关注他们的目的和藜国的态度。

        痘苗他也种了，也早就去信给他的父王，想要高丽派使臣来接洽，也把低毒痘苗传回去。但是高丽国王并没有采信他的建议，毕竟，当时藜国内的那场天花被控制得太好，之后也再无天花流行，没有对比就不能断言痘苗的效果，高丽并不想为此掏钱。

        听说了别国的疫情，他又开始给父王写信了。

        藜国并不是直接卖痘苗，而是派出专业的医疗小组，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痘苗的安全有效，也能从旁指导接种事宜。这就能打消高丽国王之前的一些担忧。

        至于价格，藜国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还允许那四个小国“分期付款”、“以物抵债”。想来，高丽若是想用些山参、山珍来分期付款，想必也不会被拒绝。

        给高丽国王写完信，高丽世子还动了些其他心思。

        藜国算是强盛，在洛阳的他国质子有很多，以往有很多质子都娶了宗室女。待国王去世后，质子就会带着妻子回国立王。高丽世子的母亲，就是一位旁支宗室女。他自出生起就生活在洛阳，他的父王回去继位，他作为世子留下。

        所以高丽质子对洛阳是很有些归属感的，他从前以为自己的妻子也会是一个温婉的宗室女，这次的使臣来访，却让他有了些更大的野心。

        为什么，自己只能娶宗室女呢？区区小国，都敢肖想藜朝公主，那自己作为高丽未来的王，娶二公主也不算委屈她吧？

        高丽世子自诩与那几个小国的人不同，他不会贸然开口求娶，而是打算先找机会接触二公主，最好能“水到渠成”。

        在国子监读书多年，高丽世子对自己的文采还是非常自信的。有了目标，他最近就开始积极得参加诗会，想要扬名了。

        二公主住进自己的府里才半年，除去最初必须的几轮宴席应酬，她就不爱接帖子了。

        冬日天冷，她贪暖和，就总是呆在姬昭明给她装了暖气的主院里。

        暖气是人力循环的，主殿的地下室里，是锅炉房，暖气循环用的开水在这里烧，这儿还有人力的鼓风机保证氧气循环。锅炉房上方，在主殿顶层的位置有个小阁楼。

        水在下方被加热成为热水，阁楼上有倒班的侍女，凭人力转动螺旋取水器，将热水从锅炉房中抽出，送入阁楼旁边的小蓄水池中。蓄水池连接着暖气的管道，进水口在楼顶，暖气的出水口在地下室，连接着锅炉。上下的压力差会使热水往下流，这样就形成了循环。

        暂时没有橡胶，机械坊的冶炼技术还不支持造出精密的蒸汽机，所以循环泵也暂时不用想了。防水材料也不好找，地暖的想法也只能放弃。得益于北方气候干燥，精炼过得高纯度铜做成暖气片，散热性比较好，也不容易生锈。

        暖气片就像一组组链接在一起的夹心饼干，饼干与空气的接触面积大，所以散热比较好。热水从中流过，源源不断得为室内提供热量。为免二公主不小心被暖气管、暖气片烫到，宫中的工匠们用薄木板把相应的地方都包了起来，木板上有许多镂空的雕花，热气可以从中散出。

        反正公主府没有高楼，这个人力“加压”的循环方式就足够用了。

        暖气管暴露在空气中，持续散热足够让室内温暖如春。阁楼的入水口水温只要有60c就够用了，到锅炉那边的出水口处，还能有不低于50c呢。姬昭明前世在东北享受集中供暖时，暖气管道回水管的出口温度也不会低于40c，二公主这边的循环只是为了供给主院，消耗不掉那么多热量。

        全凭人力烧暖气，有些费人工，但安排几个人轮班值守不算难事。

        保持整个主院的室内都足够暖和，又没有明烟、明火，即防了火灾，又防了炭火燃烧不充分后的中毒问题，还能让室内的温度一直维持在相对稳定的状态。

        这个暖气的设计，也就是姬昭明和二公主关系太好了，加上圣人皇后都比较信任姬昭明，才会允许她在公主府的主院里大展手脚。这可是把房屋结构都改变了，着实难为了一把工匠。

        刚入冬那会儿，听说公主府主院屋里热的只能穿单衣，圣人还带着皇后亲自驾临来瞧。亲身体验过，在堂屋开着门尚且出汗的感觉，这对父母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有这样舒服的屋子，除了偶尔进宫，二公主就彻底做了宅女，连说好的去弘文阁陪姬昭明，都推说要等到春暖花开之后。

        至于外面这些夫人太太们的宴会，她是一概都不参与。

        一直等到天气暖和起来，锅炉房停工后，排干了水，打扫干净后落了锁，二公主才舍得出来赴宴。第一场就要给三长公主面子。

        长公主笑话亭亭玉立的侄女道：“快让我仔细看看，三请四请都见不到的贵人，今儿可算肯赏脸来玩儿了？”

        二公主有些微的脸红：“我只是太怕冷了，您莫要笑我。”

        “不敢笑不敢笑，要是把你笑恼了，下回就喊不动了。”

        三公主带着众人入席，席面分成了两部分，男女分桌，但并不会离得太远。男子那边，挨着一处台子，那便是他们今日比试学问武艺的地方。

        这样的赏花宴，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给年轻男女们一个大概了解的机会。现在的男女之防有，但并不像宋朝之后那样吃人。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有三公主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坐镇，正是一个接触的好机会。

        少年人依题目写诗作画，只要成竹在胸，皆可上台展示。贵族小姐们可不是大字不识的白丁，虽说她们一般不会学得特别深入，但也足够看出同辈人的作品高低。赴宴的公子哥儿们到底是不是草包，可没那么容易瞒得住。

        也有人会私下里请些枪手代笔，根据举办宴会的时间、地点，猜一些可能的题目，让枪手提前做了答案，然后背下来以求扬名。但这样的人总是经不住问的，谁若是有了好句，被夸赞以后，定然会有人来追着继续“比试”，没有真材实料之人，风头来得快也去的快。

        武比一般都是比射箭，这可是君子六艺中的一项。五射，即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白矢，箭要能穿过箭靶，需得用力适当，正中目标，刚刚露出白色箭头。

        参连，先发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中的，看上去如同是一根箭。

        剡注，谓矢发之疾，瞄时短促，上箭即放箭而中。箭射出后，箭尾高箭头低，剡剡然。

        襄尺，这个襄要读作让，臣与君射，不与君并立，应退让一尺。

        井仪，连中四矢，射在箭靶上的位置，要上下左右排列像个井字。

        古代文人的学科科目数量可能不算多，但贵族们在教育子女上，那可是全方位的培训。无论文武家的子弟，射艺一道都要有些本事在身才行。

        就像是，武将家的孩子也得天天起早背书，他们可能背不熟四书五经，但说话时引经据典得说上两句，却都毫无困难。《孙子兵法》《军志》《军政》这些兵书经典，才是他们真正要倒背如流的内容。虽说大老粗也能凭借勇猛挣战功，但能凭借战功回到洛阳退休的军侯们，可不会让自家的儿子还当“大老粗”。

        武将家的孩子，只是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用在磨练自身上。先有武艺高强，再有锦囊妙计，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

        文比时，武将家的孩子虽然也能参与一二，却很难占到风头。到了射艺，就要独占上风了。

        尤其是，今日的宴会有二公主参加，就算他们不敢肖想尚公主，能在公主眼前漏了脸，若是能被公主在圣人面前提及，就有一步登天的可能性了。毕竟，武将的擢升要比文官容易的多，得了机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看真本事。

        今日的射艺比赛十分精彩，百发百中的少年不止一两人。当然，离百步穿杨还是有很大的距离，也就是二十步左右。

        毕竟，百步穿杨的步，指的可不是大概一米的一跨步，而是两跨为一步。这就要大概15米了，二十步就是三十米，这个距离看柳叶就已经是个小点了，能够每箭必中指甲盖大小的靶心，可知平日里下了多少功夫。

        二公主兴致勃勃得看着，都恨不得想要让人赏银子下去。

        三长公主好笑地把她拦住，跟她讲：“他们今天的比试有彩头，嘉和觉着哪个人射艺好，告诉姑母，姑母赏他。嘉和若是有看中喜爱的少年，也可以偷偷告诉姑母，姑母帮你把关。”

        二公主的脸一点没红，无所谓道：“我就是看他们蛮厉害的，父皇去弘文阁的时候，我们谁若是答得好，父皇就会赏些金银豆子。”

        知道侄女还没开窍，三公主不着急，只是带她继续看着。嘉和才十五，她要是现在就突然看上了谁，长公主才要着急呢。

        二公主对今天的宴会感官很好，吃喝顺心，“表演”也很精彩，她当然会觉得有趣。

        等到第二日，二公主就带着一肚子的热闹，跑去弘文阁找小伙伴了。

        中午休息时，二公主充分展示了前几年刻苦用功积累的文采，讲得姬昭明如身临其境一般。

        “昭明你没看到真是好可惜，昨日不仅比了井仪，三姑母还花了好几个图案给他们做靶纸，那两个最厉害的，竟然也难分上下。两张靶纸放在一处对比，竟然都是精准落在了折点上！”

        姬昭明听着新鲜，没想到那些人年纪不大，射艺就精湛至此了。

        “嘉和你对射艺也有兴趣？”

        二公主眨眨眼，“你怎么看出来的？可是我力气太小了，拉不开弓不说，持弓的手也拿不住，一松手，弓弦就把手臂打了，现在还疼呢。”

        二公主左右看看，偷偷把左衣袖撸上去，给姬昭明看自己青紫的小臂。

        射箭拉弓很考验力气，要微微侧身，左手放松得举住弓，右手拉弦至下颌处，大概是左手臂、身体、工呈一个钝角三角形。若是力气小，拉弓时姿势不标准，就很有可能导致弓弦贴身，急速弹回的弓弦在手臂里侧的嫩肉上打过，只需一下就会红肿。

        二公主昨日回府后，非要让侍卫教她。只想着要拉开弓，左臂和身体都快要绷成一条直线了，当然就把手臂打得很重。侍卫是有提前预料的，请公主绑了多层布缝制的护臂，但这只能稍微减轻痛感，还是无法完全防护住的。

        因为感兴趣，要强的二公主还忍着疼又练了一会儿，才十步的距离，靶上干干净净，地上七零八落的到处都是。

        跟周围一圈的侍卫挨个确认过，也问过他们初学射艺的年纪和成绩，二公主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有射箭的天赋，决定放过自己。

        拆下护臂，才发现已经略微麻木的小臂伤得多严重，姬昭明现在看见的，都已经是擦了厚厚一层紫玉膏的结果。

        姬昭明心疼得给她吹吹：“带紫玉膏了吗？再上些药吧，那些人都是打小就练的，拿弓箭前都不知道练了多久的臂力呢。伤得好重，很疼吧？”

        “我戴了护臂，当时觉得虽然疼痛但是能忍住，后来就越来越觉得疼了，昨晚芳若守了我一夜，就是怕翻身时碰到胳膊。我看他们拉重弓也很轻松的样子，我自己用的又是最轻的弓……我也是没法子嘛。”

        “还好你刚才藏得严实，这伤要是给娘娘看见了，你府里那些人说不定都要受罚。好端端的，不许再胡闹伤到自己了！”

        二公主已经长了记性，这会儿当然答应得痛快。

        “我就是好奇，以后不玩弓了。”说完又冲着姬昭明眨眨眼：“我听他们说，弩对臂力要求低些，晚些我去求求父皇，说不定能赏我个腰开弩呢？”

        弩，在弓的基础上，加入一些机械设计，辅助张弓。弩有弩臂、□□、弓弦和弩机组成。□□和弓弦同它的原身——弓一样，弩臂是一段垂直于□□的轨道，上方有凹槽，可以放入箭矢。弩机，则是一个小机关，有对钩形状的勾心、望山、悬刀等部分组成，可以完成固定卡扣和拨动击发的功能。

        蹶张弩，是指使用者可以坐在地上，以双脚蹬弓、手拉弓弦的方式张弓，弩机可以把弓弦卡在拉得最开的位置，把弓箭放在弩臂上，扳动弩机，就能完成一次射击。

        腰开弩的弩臂前方有一个可供脚蹬的形状，抵在地面上，伸脚踩住，弩臂尾巴抵在腰上，利用全身的力量把弓弦向后拉，也能达到目的。

        一个优秀的弓箭手，需要很长的时间训练，光是张弓所需的臂力就不是一日之功。而弩机则可以让人快速上手，力气小些也没关系，只要学会使用弩，瞄准就好了。

        也正因如此，藜朝在民间禁弩不禁弓，就是因为初学者都可以用弩造成很大的杀伤力。

        二公主放弃了玩儿弓，但拽着侍卫们问了半天，还是问到了弩这样神器。这会儿就是打起了它的主意。

        圣人是知道二公主玩儿弓伤了的，当时就很心疼，这会儿被女儿卖惨求弩，很容易就答应了。但还是要多嘱咐几句：“不许私下里偷着玩，一定要让侍卫教你，不许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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