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促膝长谈

两人走到一间安静的书房坐下，有侍女端上两杯热茶。

        吴明心拿起热茶浅啜一口，开口道：“不知道天朔兄弟是哪里人氏？”

        陈天朔看了眼吴明心，心想我在国内也没有作奸犯科，实话实说也无妨，便答道：“我是浙江宁波人。”

        “哦，如此说来我们倒是同乡了。我虽是广州人，但我家祖上实为浙江青田人。”吴明心闻言有些激动的回道。

        “原来吴先生也是浙江人，真是太好了。可惜我们相处这么久竟然不知道，直到此时才得以一叙同乡之谊。”陈天朔高兴的说道，“那吴先生怎么又成广州人了？”

        “我祖上原为浙江青田人，明末年间，清兵南下，为了躲避战乱，先祖自浙江青田迁往广州定居，所以吴某也算是广州人。”吴明心解释道。

        陈天朔了然的点点头，两个人都有些激动，毕竟在异国地域能遇到同乡，也算是人生一大幸福之事了。

        陈天朔端起茶杯说道：“陈某酒量太浅，只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能在这婆罗洲碰上同乡，真是太巧了。为这缘分，得干一杯。”

        吴明心显然也很高兴，端起茶杯与陈天朔碰了一下，笑道：“吴某也没想到，我们两人竟然还有这等缘分。如此幸事，是该喝一杯。哈哈哈。。。”

        喝完茶，陈天朔又好奇的问道：“那吴先生为什么沦落到此地，还被刘阿生那个败类所救？”

        “唉，此事说来话长了。既然天朔兄弟问了，我二人又是同乡，我便和你说说。”吴明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世。

        “我吴家是书香世家，代代都有读书考取功名之人，也有入朝为官的。

        到我这一代的时候，家父自我年幼之时，便请先生教我读书，希望我以后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我也算不负父亲所望，考中了科举。由于名次一般，被指派到广州做了一个小小的候补县丞。

        后来林则徐总督大人到广州禁烟，我被他相中收入麾下，跟随办理禁烟事务。

        想当年，虎门销烟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自认为做了一件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大事，以后必定前程似锦。

        可谁曾想到，为了平息英国蛮夷的战争威胁，昏君道光对有功之臣非但没有赏赐重用，却将所有参与禁烟的大小官员一并下狱治罪。

        最终林则徐大人被发配新疆，而我等属下则通通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在下被革职为民后，对朝廷如此做法很是心寒，就回到乡下以耕读为乐。

        可是，没过一年，英国蛮夷就杀到了，我父母皆因此丧命。

        可恨我一介布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为双亲报仇。

        本将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而满清朝廷，非但不思保境安民，反而与洋人停战议和，我因此对朝廷失望至极。

        再后来，满清朝廷为了与洋人议和，大臣奕山竟然割地相让。如此丧权辱国，实在是奇耻大辱，国家之耻，民族之耻。

        我无法忍受此等辱国之事，遂向奕山进言劝阻，却被奕山以妄议朝政之名打入死牢，打算杀我立威，以震慑朝堂和民间日益汹涌的反对言论。

        幸而在洋人炮击广州城的时候，城内大乱，我借此逃出牢狱，并乔装改扮逃出大清国，准备到南洋讨生活。

        路上碰到了海盗抢劫，我跳船逃生，历尽艰险才在海滩上被刘阿生救起来。以后的事情东万律城的人都知道，我就不必再说了。”

        吴明心说了很长时间，语速时快时慢，说到父母双亡之事时泣不成声，说到丧权辱国之事时则怒气冲冲，讲到最后则良久的沉默。

        陈天朔听完吴明心的经历，也是默然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背负着国仇家恨的男人。

        良久，吴明心才从悲愤交加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看着同样沉默的陈天朔尴尬一笑，说道：“吴某说起以前的事情，就有些失态，天朔兄弟不要见笑。不知道天朔兄弟是因为什么来到此地的？”

        陈天朔笑了笑说道：“我年不及弱冠，自然没有吴先生那么丰富的经历。我家世代居于浙江，祖父乃是江南提督陈化成。家父虽也花钱捐了一个道台，但时局混乱，故而一直未去上任。而我是被我父亲送去西洋读书的，因为遇到了暴风雨，坐船迷失航向，才阴差阳错之下流落此地。”

        吴明心听了笑道：“如此说来，天朔比我幸运多了。哈哈。”

        接着，吴明心又和陈天朔讨教了一些国内局势，陈天朔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吴明心感慨国内局势竟然已经腐败糜烂到如此地步，但陈天朔并未开口回应。

        吴明心觉得有些诧异，抬眼看了看陈天朔，沉吟一下，开口问道：“如今此间战事已了，不知道天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陈天朔被他问的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吴明心继续说道：“听你所言，如今国内局势动荡，满清朝廷腐朽不堪，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西洋蛮夷觊觎侵扰，国内豪杰蠢蠢欲动。此刻正是我大好男儿建功立业，大展鸿鹄之志的好机会。天朔，我观你也为名门之后，才华横溢，带兵打仗亦有勇有谋，实乃人中龙凤。难道就想一辈子蜗居在这弹丸之地，做一个碌碌无为之人？”

        陈天朔猛地抬起头，有些激动地大声说道：“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居于此地，自然是要返回国内的。如今国家蒙尘，民族危难，正是我辈救济黎民，大展宏图之时。只是，我还没有想好什么时候返回国内。”

        吴明心对陈天朔的反应似乎早有意料，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天朔可要好好想想了。不过，我还想问问天朔，你回国后打算如何建功立业？”

        对于这个问题，陈天朔却保持了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究竟能不能对此人明言。毕竟古人忠君思想浓厚，他还不想没回国就先惹下祸患。

        吴明心见陈天朔不说话，当下言道：“如今朝廷腐朽不堪，百姓赋税烦苛，我辈理当替天行道，为民请命，救济黎民百姓。”说完，吴明心看了看陈天朔的脸色。

        陈天朔依然是一言不发，脸色平静，看不出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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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口茶，吴明心接着说道：“清廷丧权辱国，割地求和，实在是奇耻大辱。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然朝廷没有能力守护领土，我辈平民自当领兵保家卫国。”说罢，又看了看陈天朔。

        陈天朔还是脸色平静，不发一言。

        吴明心满脸激昂的大声说道：“如今国家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百姓受苦受难，朝廷非但不思进取，反而欺压鱼肉百姓更甚。疆土屡屡被西洋蛮夷侵扰，朝廷非但不思保境安民，反而一味割地求和，贪图享乐。当下，国祚已尽，人心思变。正是我辈豪杰重新夺回祖宗江山的好时机。”

        吴明心一边说话，一边紧紧的盯着陈天朔的面庞，当他看到陈天朔的眼角动了一下，双眼微眯时，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天朔，回去早点休息吧。”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会陈天朔是否听到，径自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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