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秉烛予夜

仸照带着晏流一直在巷子中穿来穿去，最终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他走上前去，用脚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晏流紧随其后，进了那屋子后才关上了门。

        仸照抱着慕容燏森走进屋子内的另一扇门，将她放在了里面的床上，道：“这间屋子的主人原是我早些年救过的一个书生，那书生后来考官去了荆天都，这间屋子便空了下来。我们暂且在这稍作停留，给那小女娃娃养伤。”

        二人走到前庭坐了下来，仸照点上一只蜡烛，烛火将屋子映得忽明忽暗，晏流无意间又瞥见了仸照身上的伤口，于是站起身来，取出些带来的草药，道：“大师，我来给你敷一些药。”

        仸照摆摆手，道：“这点小伤敷什么药，小兄弟，你的好意和尚心领了，留些药给那女娃娃换药时用吧，和尚这点皮外伤不妨事的。”

        晏流见状，只得把草药放到了桌子上，随即，他便对着仸照作揖道：“大师今日救命之恩，晏流没齿难忘。”

        仸照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和尚游手好闲，碰上这种事手就有些痒痒。”

        晏流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大师，有一言我不知当不当问。”

        仸照道：“但说无妨。只是这大师就不要叫了，叫我仸照就行。”

        晏流道：“仸照大师”

        仸照眉头一皱，道：“听上去难受。”

        晏流只得道：“仸照一词，晏流无论如何是叫不出口的。”

        仸照闻言，道：“不如这样，你我交个兄弟，我叫你晏老弟，你叫我声大哥，否则和尚可不回答你的问题了。”晏流闻言，只好同意，顿了顿，又道：“仸照大哥，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我的意思是，那么偏僻幽深的一处宅院，你是怎么知道那里会有打斗的？”

        仸照打趣道：“若是我说，是我看你有佛缘，你信也不信？”

        晏流一滞，还未答话，仸照便哈哈一笑道：“其实这事说来话长。今天傍晚，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和尚我正坐在一条巷子里喝酒，偶然间看见了一个黑影在离和尚不远的屋顶闪过，和尚一壶酒正刚刚喝罢，身子里有些力气无处可去，闲来无事便悄悄跟在那人后面想看看她想干什么。

        那黑衣人就是女娃娃，她一直没有发现和尚跟着她，和尚跟着她七转八转，一直看着她进了一户府宅，女娃娃手里拿着剑，像是想要谁的性命，但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侯天君发现，刺伤了她，女娃娃虽然武功尚未成火候，轻功却是卓绝，侯天君追着她一直追不上，她借着白流城复杂的巷子，渐渐甩掉了侯天君。而和尚却是一直紧紧跟着侯天君，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原因。

        后来，侯天君发现了那处宅子，之后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和尚坐在离宅子不远的一座屋檐上，本不想出手，可当看到你和那女娃娃的处境后实在忍不住便出了手。小子，你很不错，先勿论你的武功，单单凭你那时站出来，你就有资格做和尚的兄弟。那女娃娃也很不错，这么久了，和尚可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他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哈哈大笑，看上去像是十分高兴。

        晏流挠了挠头，道：“仸照大哥言重了，燏森她作为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做到那样，我堂堂一个男儿怎么能只顾自己苟且活命呢？”

        仸照正色道：“话是这么说，可真正能做到的人可没几个。朝中那些个口口不离忠义的钦差大臣，当真是遇上了此等威胁性命的事情，有几个能坚守道义的？所以我才说，你小子是真正不错。”

        晏流笑了笑，仸照又道：“对了，我见你今夜身法灵动，不知师承何处？”晏流一愣，不知仸照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心中忖道：“我虽称衍和尚为师父，他却从未真正承认过我这个徒弟，只是以师徒之名相称，也从未教过我一招半式，所以倒也不能称为师门吧。”想到这，他不由又想起了重钟寺的种种过往，一时间不由又觉得有些难过。

        “不方便说的话便不消说了。”仸照见状，以为晏流是有难言之隐。

        晏流摇了摇头，道：“我并未受什么人教过武功。”

        仸照奇道：“当真？我观你身法，想你定然是修行了极上乘的内功。你若没有师父，这内功又是怎么来的？”

        晏流道：“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

        仸照闻言，点了点头，道：“世间机缘，听凭造化。你多行善事，有这等福报也是命内之事。”说着，他忽然又叹了口气。

        “仸大哥为何叹气？”晏流道。

        仸照道：“我叹自己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游走了二十多年，不知磨破了多少双鞋，见过了多少形形色色的人，今日终于被我碰上了一个，却可惜不能做我徒弟。”

        晏流一愣，道：“仸大哥”

        仸照道：“我本意欲收你为徒，但我看你双眸，便知你不会答应的。”晏流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孩子，执念太重。”仸照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微微抬头，注视着烛火所支撑的黑暗中的某个方向，“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建立什么可能太过束缚你的联系。若和尚所料不错，你要去的地方，应该道阻且跻且长吧。”

        晏流没有马上回应，他只是盯着那烛火，沉默不语。仸照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盯着处于黑暗中的屋子一角。一种微妙的静谧在屋子间蔓延开来，像是被淳淳熬制的浓汤，散发出深沉的香气，却无人意欲破坏那份浓郁的沉浸。

        “仸大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晏流忽然打破沉默，他的视野也从摇曳不定的烛火上移开，转而投向了坐在光影之中的仸照。

        “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仸照望着黑暗的目光动了一下，然后渐渐被收了回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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