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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白日洞天


下了一整天雨后,夜晚的村庄四周又响起了各种虫鸣。月亮爬上云头,村庄内渐渐熄灭了灯火。有的人家原本抱着欢喜的心态想要敲锣打鼓地庆祝一晚,可他们发现有的人家却始终紧闭着屋门,从那里面不时传来女子嘤嘤的哭泣,于是也只好收拾心情回到屋内,关上了屋门。

        一日之间,困扰他们近十年的山贼虽然终被消灭,但多少户人家却永远失去了支撑整个家的男人,明天的日子尚不知何去何从。村长也疯了,在屋子内絮絮叨叨,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一场战争,真的有输赢之分吗?

        周寸秋看着这些羸弱的生命,在经历了一场不算站争的战争之后,场面竟然是如此地震人心魄。他从前任位过将军,一剑出而山河崩,杀了数不清的蛮夷之人,可他从未细想过他们的家人。自己军中有将士丧命也不过是发些体恤金罢了。可如今当他卸甲归来,看见一个村子参与过一场斗争之后竟然是这样悲怆的结果,一时间不由有些呆了。

        他在屋子一夜未合眼,好不容易挨到天空放亮,忽然想起昨天白天那个突然之间恍如另一个人一般的少年,他左右思量了一下,还是打算去看看他。洗漱罢,他走向晏流住的屋子。

        站在晏流的屋子前,周寸秋有些犹豫,因为他还不知道那个少年醒了没有。想了想,他还是敲了敲门,可是半晌,都没人回应。他又敲了敲,还出声喊了一声晏流的名字,依然没有回应。周寸秋皱了皱眉头,又使劲敲了敲,竟然发现门颤动了一下,并没有锁。

        他推开门,却见屋子内所有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唯独不见了晏流的身影。

        一滴水落进他的衣领,他转过头,目光望向了村外的方向。

        “你就这样走了?也不给朱猪儿说?”慕容燏森望着前方的那个身影,问道。

        “不说了,跟着我他会吃很多苦的。还是安稳点的生活更适合他。”

        “那你决定现在去哪了吗?”半晌,慕容燏森又问道。

        “没有,之前的我其实一直没有太过明确的方向。”晏流往上踏了一步,原本想要避开一块卡脚的石头,但他只是顿了顿,反而将它捡了起来,“不过现在,我想我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传说。”他将那块石头甩了出去,很久之后,才传来落地的声响。

        万妖涧·白日洞天

        漆雕尘挥出第一千刀,双手已然有些颤抖,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但他只是死死咬着牙,将挥出去的那一刀安安稳稳地收回来,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此时正身处一间石室之内。说是石室,面积却大得不像话、石室的四周石壁上镶嵌着明亮耀眼的玉石,把石室之内映得恍若白昼。石室的一角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池子,池子上方是一个宽而扁的长口,一流流清泉正从那里面泄出,流进那汪池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石室的最左侧是一座石门,此时正是关合着的。最右侧有一座石台,是光线最暗的地方。除此之外,石室之内再别无他物。

        漆雕尘把刀放到石台上,走到那汪池水边蹲下来,便伸出双手从池子中捧出泉水大口大口喝了几口,然后又捧了几手泼到自己脸上。忽然,门处传来一阵响声,他站起来,转过身去。

        石门被打开了,门外的却是无明。

        “刚刚练完?”无明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进门来。

        “嗯。”漆雕尘点了点头。

        “来,趁热吃。”无明笑了笑,走到漆雕尘旁边,把那食盒放在石台上。揭开盖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漆雕尘练了一上午,早就饿了,可他碍于性格,还是显得有些拘谨,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快吃吧。”无明大笑起来。漆雕尘面色有些窘迫,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无明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面上却不由露出追忆之色:“真像啊。”

        漆雕尘嘴里包着食物,抬起头来,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和引无曲,很像。”无明笑着道,“不,应该说,非常相像。”

        漆雕尘想了想,道:“第三代妖王?”

        “是。”无明点了点头,“他年轻那会,也跟你一样。没多少朋友,显得有些孤独,所以常常把冷漠当作伪装自己的甲胄,可一饿起来,那便是什么都忘了。”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无明道:“孤独,沉默,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对这世界所拥契着的巨大热意,却是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但妖王天生灵性使然,常常与普通人融不到一块去,所以现实中,以人的身份屡屡碰壁。引无曲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前,曾考过三年的进士但是都未曾考上。他其实笔试前面的部分常常是满分,只是到了写文章

        当时盛行崇文之风,文章多是大贬武官的无用,几年都是相同的路子,高分也大多都是这种文章。可那引无曲偏偏独好写些散文,也许是他天性使然,总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文章之中辞藻华丽至极,几乎见着就如见到了真正的实物一般。可有的时候,他却爱把红的写成黄的,把一棵树比作一头站立沉睡的牛因此文章总不及格。”

        漆雕尘听了,道:“但听上去,他倒是个有趣的人。”

        “哦?何以见得?”无明来了兴趣。

        “我从前小时候,在村子里见过来往的行脚僧,不是吃斋化缘就是诵经念佛。但有一天,来了一个和尚,他也化缘,但却独独只要酒肉,也从未见他打坐修禅,只见他吃饱了便昏昏大睡,喝醉了后便时而欢喜若狂时而嚎啕大哭,像个疯子一般。但清醒后却是能正常说话,不知为什么,我看见他,就觉得十分有趣。而这位第三代,听上去让我觉得和那和尚一样有趣。”漆雕尘道。

        无明闻言,也来了兴致:“此等奇人,倒也不总是有机会能瞧见的。”转而又道:“不过你所言也确实有理,这世上皮肉好的人有许多,但这从骨子里透出别致劲的有趣者却太少。若真有一天,大家都变成一个模样了,那时恐怕才真算得上是灾难了。”

        漆雕尘扒了两口饭,忽然抬起头,道:“先生,你那里有没有跟先代,以及妖族有关的书。”

        无明道:“有,你想看的话我待会便去给你取来。”

        “谢谢。”漆雕尘吃干净食盒内最后一口饭,站起身来,“那我继续练刀了。”

        “等你‘长夜诀’练到第三层时,我会送你一样东西。”无明也站了起来,收拾起食盒,“但是至于是什么东西,到时候再告诉你。”说罢,笑了笑,拣了食盒走出了石室。

        只留下漆雕尘又一次拿起石台上的刀,向今天剩下的三千刀发出了进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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