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以0129这么点短暂的了解，江铭突然受到这样的关注说不定会不太自在，不懂会不会脸红。

        事实是也对也不对。江铭冷着一张脸，向他走来的步伐都很自如，一手随意提溜着匕首，刀尖随着脚步晃动。好像真的轻轻松松，习惯了生活在充满鲜花的环境中似的。

        他走到0129身边，脱了力似的放松身体，把脑袋靠在npc肩头。

        “好厉害！”0129笑道。他用的是平板机械音，说的话也是正经npc台词库里头的，但真挚的骄傲藏在话里。

        他感觉这种感情是传达到了的，因为江铭微微仰起一点头看着他，给他递了一个蛮不好意思的笑。

        目光相接的时候好像有了某种奇怪的气氛。小朋友的眼睛湿漉漉的，明明刚刚打架的时候还透出一股一往无前的煞气，一到他面前就尽数崩解变成乖乖的小鹿样。

        奖励到了账，那些玩家蹭到了的奖励也心满意足，差不多要收拾收拾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旁边有玩家起哄，嚷嚷着他也要把自己的npc自定义升级得好看一点。要是打完架也有个美人在家等着，他也能打得这么拼命。

        这个玩家的语出惊人，又引发了一阵小小的哄笑。有人临走前特意回过头打了个口哨，喊道：“亲一个亲一个算啦！”

        这下江铭是真的脸红了个透，赶忙推开0129，大退了好几步，好像恨不得和npc隔个银河似的。

        0129也笑。都是些玩笑话，他一个人工智能都能听得出毫无恶意的那种。根据他对人类的了解，有些玩笑越有好感越是能开，说不定小朋友今后能在这个游戏里找到更多朋友呢。

        在一片善意哄笑中，江鸿朝着小朋友走了过来。

        他刚刚可是被他初露锋芒的弟弟抢走了风头。0129赶紧收了表情，暗中观察起来。

        江鸿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不服气或者懊恼之类的表情，却有真切的担忧。看他来，江铭脸上那种让他显得乖巧可怜的红晕立刻褪去，如临大敌的敌意飞快地爬上了他的脸。

        “干什么。”江铭硬邦邦说道。

        江鸿却好像示弱似的叹了口气：“弟弟，我们谈谈吧。”

        “关于你的npc——”这话才只半截，江铭就脸色大变，拉着0129就想走。

        没想到江鸿紧走两步，抢先拦住了弟弟的去路。0129见他几次，每次他都看上去满脸笑模样，这下倒难得显得严肃。

        0129刚巧不尴不尬地卡在这两兄弟之间。江铭眼中密布着阴云，又踏前几步，试图把他的npc挡在身后。

        江鸿抢先拉过0129的胳膊，认认真真扫描似的将0129上下审视了一周，才转向他的弟弟：“几乎捏的一模一样。”

        江铭劈手把0129抢回来挡住，胸脯剧烈起伏，呼吸声极度粗重。

        0129被左右扯得踉踉跄跄，还得假装自己是个死物的样子。当然人工智能对人类而言确实就只是个物件没错，早该习惯了这种被搬来挪去的模式。现在更让他在意的是小朋友的状态，0129都能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不堪重负的颤抖。

        江铭死死咬着牙，一时说不出话，还不放心地将人工智能又往后拉了拉。0129发现面前地面并不平整，还留着刚刚激战留下的坑洞。人形身体的重心远不如动物形态稳固，这下得摔一个大跤了，0129无奈地想。

        小朋友和他那个ai哥哥之间的感情真的好像他的死穴，无论谁来都碰不得。

        正想着，没想到江铭像是感知到了他的踉跄，手上的力度突然轻了下来，在他摔倒的边缘还隐隐托了他一把。

        于是0129稳稳地站在江铭身后一点点，贴得离他很近，手腕还被扣着。

        他收回之前的话，至少打个补丁——对大多数人类而言人工智能都只是个物件，但江铭是个例外。0129总觉得小朋友向来把人工智能也当作平等的同类来看，哪怕在他还没有暴露之前都是如此。

        实在是个怪人。0129悄悄反握了一下人类的手，这次对方没有逃。

        江鸿声线放得轻柔了很多：“你还把那个他的样子记得这么清楚吗？那再想想，他是谁呀？”

        但江铭并没有回应。0129站在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又捏捏人类的手指权作安慰。

        “他是个机器人管家，对不对？只是个机器人管家而已。”江鸿好像在诱哄。

        江铭先前沉默了很久，现在突然很大声地嗤笑了一声；他自己往后退了两步，靠在0129怀里。

        “是我朋友。是哥哥。”他说，声音里有笑意。

        0129突然被结结实实靠住，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不由摆出最沉着靠谱的神情，冷冰冰逼视着江鸿。

        江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纠结：“你……我得告诉爸妈。给你换个心理医生好吗？”

        “随便！”江铭大笑道，一把推开他血缘上的哥哥，拉上0129走了。

        0129相当配合地护着他离开，隐隐分出精神关注后方，踩着正常npc能做出的行动的边界。

        “他真的在给家里传消息了。要不要拦一下？”走出稍远点后，0129轻声问道。

        江铭刚刚还表现得大大方方，光明正大拉着0129的手；现在突然又羞赧起来，被问一句话就像兔子似的窜出去老远，耳朵尖红彤彤的。

        “随便他。”小朋友还是坚持，“随便他怎么说吧，反正我已经出来了，以后尽量不回家。”

        0129赞同地揉揉他的头发，一边背地里还是尽量不动声色地将这条信息的发出时间延迟了几个星期。

        至少让他的人类安心完成副本第一个阶段吧。

        不知道是不是了却一桩心事的原因，江铭的兴致显得挺高，拉着0129要一起回基地庆祝。人工智能当然十足乐意，但就在这时，0129感到一阵晕眩涌上颅脑。

        这种感觉他熟悉，内存条又不好用了，得赶紧去报修处登记了换换。

        本来就是小事，但这一点点异状迅速被江铭捕捉到：“你怎么了？”

        小朋友半点不遮掩脸上的关切，连羞涩都被丢到一边去。反正现在0129面对这个人类已经没什么秘密，有机械故障强行瞒着说不定要拖慢江铭的游戏进程。

        0129索性直接把自己的报修需求摊给江铭，说完还加上：“没什么大事，今天你休息的时候我去填个单子就可以。”

        想不到江铭整个人动作都停了一瞬，猛地转向同伴：“你说……你曾经重装过？”

        0129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类看上去同时有恐慌和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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