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风十里，不如你

夏天的南极太阳不会降落，但是凌晨之后的几个小时，整个天际还会变得昏暗，有种夜晚要降临的错觉，但几个小时后，天际又重见曙光。
      
        因为再过去的南边没有足够大的码头，邮轮没办法继续前进，所以后面的交通工具由邮轮变成了机动橡皮艇。一只橡皮艇可以坐二十几个人，船小好掉头，倒是可以轻轻松松四处游弋。船上很多都是专业摄影师，还有一位是专门研究企鹅的德国专家。一路上，季东霆偶尔与他们交流两句。
      
        一位摄影师问姜几许和季东霆：“你们是过来结婚的吗？”然后说之前有对中国情侣搞浪漫，专门跑到南极结婚呢。
      
        “我们结婚可不会跑这里，太冷没办法穿婚纱，新娘会怨念我的。”季东霆说，嘴角抿出一丝淡淡的笑。他左手随意地搭在姜几许的肩头，用英语询问刚认识的朋友，“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当然可以！”摄影师斯密斯先生非常热情地帮忙拍了照片，然后用蓝牙传给了季东霆。
      
        照片上她和季东霆都戴着大大的眼镜，她微微抿嘴轻笑，男人的嘴角也是翘着的，下巴的优美的弧线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俊朗的性感。
      
        姜几许很喜欢这张照片：“我要留一张。”
      
        季东霆摸摸她的头：“被帅到了吧！”
      
        姜几许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用一句网络名句损季东霆：“你那么帅，你妈妈知道吗？”
      
        “当然知道，她肯定是最早知道的那个。”季东霆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侧目看向她，“你呢，知道了没？”
      
        姜几许点点头，挽上季东霆的手臂：“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她欣喜于在南极的各种发现，越来越肯定大自然的魅力和神奇，她想到了在北海盛庭的那些糟糕事，心里早已经不怕去面对它们了。
      
        前方的雪坡上有七只企鹅摆动着身子走过来，就像是七兄弟一样，过了会，像是发生了什么分歧，它们看着像是吵架了？分成两派，长长的嘴巴一张一合。
      
        季东霆也发现了它们，他匍匐在雪地上，将镜头对准了这七只小家伙。他要近景拍摄。姜几许看着有趣，也趴下身子，屏气凝神地凑过头看季东霆拍摄。
      
        诚实地说，这样子的季东霆非常有魅力。
      
        突然季东霆停了下来，她用眼神问他怎么不拍了？季东霆眉眼快速划过一丝笑意，倏然拿起一把雪向她丢去，雪团正正地砸在她脑门上。
      
        “呜——”姜几许差点失叫出声，结果半个人被季东霆按住，他安抚地亲了亲她冰冷又通红的脸颊：“乖，我错了……”
      
        近处的七只企鹅也发现了她和季东霆，纷纷侧目看了一眼，然后齐齐转过头，非常不以为然的模样。过了会，它们继续泰然自若地继续前进。
      
        这群家伙，怎么那么像季东霆！
      
        姜几许看得心情愉悦，从雪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因为心情好，她主动在季东霆嘴角亲了一下，然后对傻愣的男人说：“呆头鹅。”
      
        接着，她和季东霆乘坐直升机又参观了一圈南极。从上空鸟瞰下方，雪白的海冰一片片漂浮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而白色中的一个个黑点，应该是成群结队的企鹅们。
      
        这几天，姜几许也速成了一点拍摄技术，她把自己拍下的照片给身旁的季老师点评，虽然这位季老师很臭屁，但专业素质还不错，对她是有褒有贬，总体以鼓励为主。
      
        季老师说：“虽然天赋不高，但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基本上拍得还能看。”
      
        姜几许嘴上哼哼唧唧，心里还是服气的。
      
        ……
      
        第七天，姜几许和季东霆直接乘坐直升机飞回到乌斯怀亚，但晚上已经没有航班飞阿根廷了。
      
        姜几许叹着气说：“看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一个晚上。”
      
        “不喜欢吗？”季东霆问。
      
        “喜欢，不过我怕待久了心散了。”姜几许说的是实诚话。旅行再美，等结束之后，必须又要投到喧哗繁闹的真实世界离去。
      
        “你要学会调节，另外你之前生活乏善可陈，绝对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男人。”季东霆说完，替姜几许拿着包包。他一个人拿着两个大号背包一点也不吃力，空出来的一只手还能随意地搭在姜几许的肩头。
      
        姜几许“哦”了一声：“那希望对的男人快点到来吧。”
      
        季东霆哼了一声，不跟姜几许说话了。
      
        姜几许拉了拉季东霆的手，猜测说：“我们是去你朋友家？”
      
        季东霆否定说：“我可不会交那么多朋友。”说完，继续往前走。
      
        姜几许确定眼前就是本地居民房，她又想到一种可能：“哦，我知道了，你在这里也有房子？”
      
        “我买这里房子做什么，钱多没处花吗？”季东霆笑了笑，指向不远处的一幢红瓦白墙的房子说：“你看那幢房子，院子里的草坪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修剪；今天太阳充裕，房子居然不打开窗户，所以基本肯定那房子是没有人居住的，或者主人已经出门了。”
      
        季东霆所指的房子，是一幢隐藏在花间的房子，门口种植着大片的红蔷薇，石阶拾级而上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用白色的木头栅栏围起来，栅栏大概有一米多高。
      
        姜几许愣了愣，有点明白季东霆要做什么，她拉住他的手，摇摇头：“不可以的！”
      
        季东霆低头看着已经害怕上的女人，扬扬眉：“有何不可？”说完，大步大步走上前，踏上了石阶。
      
        姜几许哪有季东霆这个胆子，跟在他身后紧紧拉住他，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但男人还是轻轻松松撇下她，他跳过了围栏，轻巧地进了院子。
      
        姜几许看得目瞪口呆。
      
        季东霆给她打开栅栏的小门，姜几许硬是不跟他同流合污，立在院外不进去。
      
        季东霆耸耸肩，自己进去了。接下来，他在房子后面打开一扇没有锁的窗户，一个翻身就进去了。
      
        外面的姜几许来回跺脚，终于忍不住进去寻找季东霆。她立在房子外喊季东霆的名字，每当她看到院外有人经过时，紧张得肺火都冒出来，她威胁说“季东霆，你再不出来，我就立马报警了！”
      
        “哦，我的许许那么大公无私。”房子的红色大门突然打开，已经卸下背包的季东霆一身轻装地立在门口，俨然主人的样子。
      
        姜几许立在门口探头探脑，瞧了瞧里面的客厅，抬头撞见季东霆挂在嘴角的哂笑，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季东霆骗了，她怒瞪他一眼：“骗子！”
      
        空气里都有一种闲暇的温暖。
      
        南极之旅即将结束，姜几许从刚开始的排斥，到现在已经有点舍不得回去了。她懒洋洋地盘坐在沙发上，郁郁吐了口气。
      
        季东霆因为这趟旅行，堆积了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饭后，他与Dean一直通话到现在。
      
        姜几许的手机依旧处于关机状态，漫游费贵到可怕，索性不开机了，反正她没有季东霆那么多事情。
      
        季东霆打完电话，直接枕在姜几许的腿上。他将手机随便一丢，心情因为伦敦的杂事有点糟糕起来，发了一下小小的脾气：“那群笨蛋，什么事都不会处理。”
      
        姜几许摸了摸季东霆的头。
      
        季东霆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对姜几许说：“以后我们直接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怎么也要十天以上。”
      
        姜几许被季东霆显露出来的孩子气逗得格外心动，她虽然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扫季东霆的兴，点了点头说：“好的。”
      
        季东霆扯了个笑，翻了个身，左耳朝上，将这颗“漂亮到没有朋友”的痣对上姜几许的视线。
      
        姜几许真低头看了眼，却是拉了拉季东霆的耳朵，说：“Kingsley，你有耳屎了。”
      
        季东霆脸上的表情立马冷下来，仿佛姜几许说了多么荒谬的事情。
      
        姜几许甚是无辜：“要不我帮你掏掏吧？”
      
        季东霆思考了将近一分钟：“……好吧。”
      
        客厅雅白的灯光静静投罩在沙发上，很快，姜几许富有技巧地挖出了一小块，她非常有成就感地炫耀给季东霆看，季东霆看都不看一眼：“快点丢掉。”
      
        顿了下，男人又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挖得干净点！”
      
        姜几许突然有片刻的愣神，此时的景象太像多年前的一幅画面，当时她以为会可以一辈子的。
      
        “许许，快点。”季东霆懒懒地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姜几许收回思绪，认真地掏了起来，她找到了一块特别大的，她像找到宝藏一样对季东霆说：“Kingsley，你不要动，我看到超级大的一块，你平时都不挖吗……”
      
        季东霆：“……”
      
        姜几许说对了。除了小时候，季东霆就没让人给他挖过耳朵，因为太没有安全感了。说起来奇怪啊，他连医生的手法都不相信，现在居然像鱼肉一样躺在姜几许的腿上，任由她对自己耳朵胡作非为。
      
        “……诶，你轻点！”季东霆蹙了下眉头，不停对姜几许说着，“你小心点，耳膜距离外耳道口大约是2—3厘米，位于外耳道和鼓室之间，你掂量着……”
      
        姜几许拍了下季东霆的脑袋，让他不要吵。
      
        季东霆换过来给姜几许掏耳朵，然后发现姜几许居然没有耳洞，他问：“女人不都应该有耳洞吗？”
      
        “小时候爸爸不让我打，他一直想让我是个儿子，即使这辈子是个女儿，也希望下辈子是儿子，据说打了耳洞的女人，下辈子投胎还是女的。”姜几许想到自己父亲，语气有点低落。
      
        “封建！”季东霆骂道，“所以令尊他从小重男轻女？”
      
        “也没有吧，他对我挺好的，我初中的时候母亲去世，他一直没有再娶，如果真想要男孩，早娶妻了。”
      
        季东霆点点头：“令尊现在人呢？”
      
        姜几许笑呵呵换了一个话题，开始问季东霆为什么要买下这幢房子。
      
        “喜欢。”季东霆的答案很简单。
      
        姜几许了然地点点头，的确是季东霆的风格，他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率性赤忱。
      
        “那你明明有钥匙，还跳窗户。”姜几许轻笑一声。
      
        “不是，钥匙是真忘记带了，我也是心血来潮带你来这里，当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季东霆口吻得意。
      
        这事也有好像？
      
        姜几许的经期不是这两天，可能是南极气候紊乱了她周期，足足提早了一个多星期。
      
        姜几许痛苦，门外的季东霆更痛苦，但还是重新换了衣服出门了。
      
        很快，季东霆回来了，他递给姜几许一盒东西，姜几许看到东西的时候呆住了：“我不会用这个……”
      
        卫生棉棒，她从来没有用过啊。
      
        “难道要我教你，到底谁是女人？”季东霆在门外暴走。
      
        “不是的……”姜几许都快要哭了，把脸埋在手掌里，“Kingsley，我要那种长长宽宽，两边有翅膀的……”
      
        季东霆：“Angels?”
      
        什么？Angels？姜几许快要吐血了。
      
        门外的季东霆有点明白过来，其实如果刚刚他在药店看到中国女性常用的那种款式，他早买下来了，但是这个小城市根本没有啊。
      
        “许许，你不能试着用一下吗？”季东霆商量说。
      
        姜几许拆开盒子，拿出一根看了看，艰难地摇摇头，欲哭无泪地说：“Kingsley，我做不到啊。”
      
        “不是都有说明书吗？”季东霆放柔语气。他不知道姜几许是不是故意使坏要奴役他。她不会用？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或者这是她的一种暗示？季东霆摇摇头，他的许许不是那种女人。季东霆在外面来回踱步起来，顿了下停住脚步说：“需要我帮忙吗？”
      
        客客气气的声音，仿佛这是个举手之劳。
      
        姜几许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摇摇头：“不需要！”
      
        “好吧……”季东霆深吸一口气，扯了扯衣领子，尽量让自己平静点。说真的，此时他特别想丢下姜几许直接飞回伦敦。
      
        为什么就遇上这样扯淡的事呢？！
      
        两人再次沟通了五分钟，季东霆再次出门。这次大概去了四十多分钟，等得姜几许都几乎绝望了，最后还是把离去的郎人盼了回来。
      
        这次季东霆终于买回来正确的女性用品，完美解决事情后，姜几许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泪眼蒙眬了，几滴晶莹的泪珠儿悬挂在睫毛上，几乎要掉落下来。
      
        “你哭什么啊？”季东霆看向姜几许，最后还是心疼地走上前抱了抱她，“你这个磨人的女人，今晚肯定会成为我季东霆人生最荒唐的一晚，你知道这些angels可是我从旅行社的中国游客那里高价买来的吗？”
      
        姜几许在季东霆怀里破涕而笑。女人的泪点往往很奇怪，感动点也很奇怪，此时她已经被季东霆故作轻松的语气感动得无以复加。她埋在他怀里说了句：“Kingsley，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季东霆拍拍姜几许的脑袋，心情也美妙起来，感觉一切都非常值得，他的姜几许可不是一个轻易表达的女人啊。
      
        季东霆这趟除了带回来女性用品，还带了一盒药。姜几许捂着肚子爬上床后，他便去楼下烧水，这些生活技能都是当他以前医生的时候学会的。医生工资不低，但他没办法过得像现在那么养尊处优……
      
        季东霆很快上来，看到姜几许一动不动蜷缩在床上，他看得是又生气又心疼。他温柔地把她叫醒后，递了两片药丸过去，说：“吃了吧，可以缓解女性周期带来的疼痛。”
      
        姜几许看也不看就吃了下去。
      
        季东霆勾了勾嘴角，递上热水：“还真相信我。”
      
        “你以前是医生啊。”姜几许捂着小腹，说，“而且你是我男朋友，当然相信你。”
      
        姜几许没想到今晚还发生那么胆战心惊的狗血事，她现在是手脚发软、全身无力，疲惫又虚弱，所以连声音都软绵绵的。
      
        这女人的嘴巴在虚弱的时候格外甜。季东霆爬上床，他身体比姜几许热，姜几许立马趋热性地抱住了他。
      
        季东霆顺势搂住姜几许，一颗心化成了一摊水。
      
        头顶的小黄灯静静开着，季东霆摸了摸女人的额头，烦躁的心终于沉静下来，然后关掉灯入睡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季东霆叹了口气，轻声说：“回去之后介绍个妇科医生给你。”
      
        姜几许枕在季东霆的臂弯里，一边眯着眼打盹，一边说：“你不是医生吗？”
      
        “你以为医生是万能的？”
      
        姜几许把季东霆抱得更紧，脑袋还在他怀里蹭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你在我心中就是万能的，就是万能的……”
      
        太甜了！她在跟他撒娇吗？季东霆颇无奈地摸了摸姜几许的头发。不到一会，姜几许已经进去了睡眠。他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不够，又亲了下小嘴：“好吧，我就是万能的。”
      
        姜几许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觉得自己跌落一张巨大的网，她试着挣扎出来，却无能为力。她看着外面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他们活蹦乱跳，笑容灿烂，而她犹如困兽一样，只有深深的绝望。
      
        刚开始，都是一些幸福明快的画面，她和父亲一起到沈家过年，沈母和两位保姆进进出出张罗着年夜饭。父亲和沈父在书房写春联切磋书法，而她在沈珩的小书房看书，过了会，沈珩走进来偷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老婆。”
      
        她红着脸站起来：“谁是你老婆。”
      
        其乐融融的年夜饭结束，她和沈珩在客厅演奏了一首轻快的《欢乐颂》，沈珩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钢琴琴键上跳动，她立在他身旁拉着小提琴。一曲结束，坐在不远处的沈父拍着手：“果真是琴瑟和鸣，郎才女貌啊。”
      
        ……
      
        之后画面一转，背景换成了庄严的法院，两家对峙在原告和被告台上。法院宣判下来时，父亲和沈父的合伙关系彻底瓦解，她和沈珩的男女朋友关系也宣告结束。她的世界翻了个底朝天。
      
        那是一场战争，父亲和沈父短兵相接，针锋相对。沈父召开股东大会撤销父亲职务，父亲公开拉拢其他小股东。而原本和沈父为敌的另一方，却被沈父拉拢过去。
      
        商场没有人情，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最后输掉的父亲在家里买醉，拉着她说：“我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我没有沈珩那样的好儿子！”
      
        对，她什么也帮不了父亲，她只会哭，只会问为什么，她甚至求着父亲不要跟沈家作对；但沈珩不一样，他是儿子，他会理智从容地帮助自己父亲打赢这场商业战争。
      
        之后另一家同行给父亲抛来了橄榄枝，问父亲有没有兴趣联手干掉已经改名的沈氏。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晚上的饭局上，他与父亲提出了要娶她的请求。
      
        快要四十多岁的男人吧，父亲居然跟她说：“小许，男人年龄大点会疼人。”
      
        她跑了出来，她哭着给沈珩打了电话：“阿珩，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沈珩理智又冷漠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小许，我们现在并不适合见面。”
      
        “我爸爸要把我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你也不见我吗？”
      
        沈珩犹豫了一段时间说：“好吧，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沈珩，等到半夜也没见沈珩过来。之后她有没有等到沈珩已经忘了，应该是没有等到吧，第二天她直接在长椅上醒过来，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流浪汉。
      
        之后她直接离开了A市来到了S市，她进了北海盛庭，当时她实习期的工资只有1800块，除去房租基本就没剩多少了。当时她吃过最好的一顿，还是陆续请的，他请了客房部所有的员工，她是新来的实习工，当时她也不懂跟老板打个招呼，只顾着埋头吃东西，直至身旁的同事推了她一下：“别顾着吃啊，敬咱们陆总一个。”
      
        那段时间，她第一次彻彻底底体会到了一种苦，叫没钱的苦。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人生的价值，她可以不靠父亲，不靠男朋友依旧活得很好……
      
        她是不愉快的过去？还是在担心害怕未知的未来？
      
        如果是后者，是不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让她如此小心翼翼，脆弱不堪？他是不是要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多给她一点自信呢？
      
        季东霆想得满腔都是柔情，最后俯下头吻了吻女人的眼睑，温柔的样子如同白色的梨花瓣落在了宁静的湖里，白绿色的山茱萸在春暖的阳光下渗出枝头。
      
        就在这时，一道低低的呢喃从姜几许的嘴里冒了出来：“沈珩……”
      
        沈珩？季东霆念了念从姜几许嘴里溢出来的声音，越念越不可置信，同时只觉得胸口猛地升起一团气，几乎要把他憋得窒息，为什么会这样子？
      
        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结果非常抱歉，胸口的这团气在里面翻江倒海逞凶作恶，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但是他怀里的女人呢，依旧紧紧抱着她，一副睡着了也离不开他的模样，事实是……将他当成了沈珩？但入睡前，她明明对他说了我爱你，还什么“你在我心中是万能的”“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
      
        曾经的甜言蜜语“嗖嗖嗖”地从季东霆耳边响起，季东霆猛地把姜几许的脑袋推到枕头上，同时，他心脏跟着抽了两下，有着让他陌生的绞痛感。
      
        好落魄的感觉。
      
        季东霆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在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这次的情感纠纷时，他已经气咻咻地起了床。他穿好了衣服，冷冷地看着还蹙着眉睡觉的女人，毫不留情地走出了卧室。
      
        现在乌斯怀亚的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整个城市似乎还在沉睡，天蒙蒙亮，隐隐约约可以透过灰蓝色的苍穹看到一丝淡淡的、金黄色的晨光。
      
        一道晨间的风从城市的最南端吹来，似乎还夹着繁花的芳香。季东霆跟着晨风转了个头，看向身下的行李，风呼呼扑向他的脸，冰得他格外清醒，连同他的自尊和骄傲一起清醒过来。
      
        他叫来的出租车服务已经在石阶下方等了他一会了，最后用生硬的英语问他：“先生，可以走了吗？”
      
        季东霆沉默地戴上眼镜，拿着自己的背包下了台阶。一路到机场，付钱下车拿行李，然后购买了一张飞阿根廷转机到伦敦的机票。拿到票的时候，他心里小小地痛快了下。
      
        呵呵，那女人现在肯定急疯了吧！他从袋子里拿出手机，翻了翻短信和通话记录，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
      
        她下床洗漱、穿衣服、把床重新铺好……最后一切后，转过身打开了窗户，让大片明朗的阳光进入室内。季东霆呢？
      
        姜几许下楼喊季东霆的名字：“Kingsley！”
      
        依旧没有人回应她，姜几许心里奇怪，真想不起季东霆去哪儿了。难道是去晨练了？姜几许跑到小院外看了看，安静祥和的小道不时有人走过，但没见季东霆。
      
        姜几许到厨房做早餐。食材都是昨天买回来了，虽然东西有限，但区区一顿早餐还为难不了她。先是煎鸡蛋、然后烤吐司，因为季东霆喜欢吃水果沙拉，她把昨天剩下的水果切成小块，放在晶莹的水晶碗里。
      
        大功告成，她跑上楼，拿起手机给季东霆打电话。
      
        很快，手机接通，里面传来男人熟悉的呼吸声，一道一道。他真在晨练了？姜几许猜测了下，然后用愉快又带点委屈的语气问：“Kingsley，你去了哪里了？”
      
        姜几许一时没注意，也听不出季东霆话里的怨气，她好脾气地对他说：“好了，不管你在哪里，快点回来，我把早餐做好了，还做了你最爱的沙拉，牛奶等你回来再热……”
      
        还热什么牛奶！季东霆正要开口，眼前又浮现了一个画面，可怜兮兮的小管家趴在餐桌上痛哭流涕。他打算说自己立马回去时，耳边又响起了那道刺耳的“沈珩”。
      
        一个瞬间，季东霆心里已经千回百转，里面百般滋味都有了。酸的苦的甜的无奈的、懊悔的。他想，一个梦中呢喃可以代表什么呢？心理学上，痛苦的记忆总比甜蜜的要深刻一点。
      
        或许这几天的姜几许真太累了，所以都做噩梦了？
      
        算了，看在那女人还有心做早餐，回去吧。不然她找不到自己肯定要哭鼻子了……季东霆摘掉墨镜，拿起手机说：“等我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季东霆拿着行李上了一辆停在机场外面的出租车，结果司机还是那位早上载他来机场的西班牙大叔，大叔非常开心地问他：“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季东霆冷幽默了一把：“是的，我把我女朋友忘记了。”
      
        司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感慨出声：“天哪，你真是一个健忘的家伙！”
      
        估计是西班牙大叔也察觉到女朋友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回去的一路将车开得飞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车开到了住宅区，停在院子的石阶下方。
      
        季东霆付了车费。
      
        大叔说：“上帝保佑，希望你的女朋友不知道你差点把她落了。”
      
        “谢谢你的祷告。”季东霆提着行李，冷冰冰地下了车。下了车后，他一级级走上石阶，心里也祷告起来，希望姜几许别发现吧。
      
        季东霆在院子里张望了一会，见姜几许不在外面，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将行李放在门口的狗屋旁，然后走到大门边按了按门铃。门铃才按了两下，一道脚步声便从屋里传来，脚步匆匆。过了会，“呀——”的一声，门开了。
      
        季东霆抬眸，还没有仔细看姜几许一眼，他已经被女人抱住了。怀里女人委屈得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猫找回了主人。季东霆一时愣在门外，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柔顺的头发：“怎么了……”
      
        “我以为你丢下我走了……”姜几许轻声说。
      
        “如果真把你落下了，那我也太健忘了。”季东霆自我嘲讽说。
      
        姜几许松开抱着季东霆的手：“好了，我们进屋吃早餐吧，还有你告诉我去哪里了？”
      
        “有个朋友突然打电话给我……所以……”季东霆找了一个理由，他不打算告诉姜几许真相。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撒谎，多多少少有点不自然。
      
        姜几许只是“哦”了一声，她跑到厨房热了牛奶出来。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季东霆，然后把水果沙拉端到了季东霆的跟前。
      
        “特意为我做的？”季东霆沙哑着声音问。
      
        姜几许可不想承认：“看到有水果剩下就做了啊，留着太浪费了。”
      
        季东霆心里内疚得一塌糊涂。他低下头，动作优雅尝了一口，然后给姜几许最大的表扬：“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水果沙拉。”
      
        “骗子！”姜几许红着脸。
      
        季东霆心里“咯噔”一声，一声“骗子”落在他心尖上，整颗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原来对一个女人愧疚是这样的滋味。
      
        中午，季东霆陪姜几许一块儿午睡。待姜几许睡去后，他又悄悄爬起来把外面的行李拿了进来；然后他再悄悄爬回了床，将床上的女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他轻轻碰碰她的脸，姜几许醒了过来。他望着睡眼惺忪的女人问：“许许，你昨天是做了什么梦吗？怎么一直在说梦话……”
      
        姜几许半睡半醒，倒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出来：“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关于前男友的？”季东霆继续套话。
      
        姜几许猛地睁大眼睛：“你进入我梦里了？”
      
        果然！季东霆摸了摸姜几许的头发：“你这个老实的家伙，那你说说你梦见那个男人什么了？”
      
        姜几许眨巴了下眼睛：“梦到跟他吵了一架。”
      
        季东霆松了一口气：“吵输了？”
      
        姜几许狐疑地看着季东霆：“你会读心术吗？”
      
        “昨夜我看到你流泪了……”季东霆淡淡开口。
      
        姜几许一时间沉默下来，不再说下去。
      
        “这样吧，我们来个坦白游戏，你说一个前男友，我说一个前女友。”季东霆语气潇洒十足，“好了，现在我们相互酝酿三分钟整理一下，女士优先，从你开始。”
      
        姜几许不可思议地看着季东霆：“你有多少前女友？”
      
        季东霆并不觉得有过去是多大一回事，但对过去念念不忘的确是一回事。他说：“不多，算上全部交往过的，只有五个。”
      
        姜几许伸出自己的手，数了数，“可是我只有一个，我能把你先算上吗？”
      
        季东霆：“嚣张的女人。”
      
        姜几许的前男友只有沈珩，她简单地跟季东霆说了自己和沈珩的事。
      
        “真是脆弱不堪的感情。”季东霆点评说，“如果是我，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姜几许笑。
      
        以一换五，季东霆也讲了自己前任们，从大学的第一任女友到最近的白曼文。最后他搂着姜几许说：“你是第六个，中国有句话叫六六大顺，我们会一直顺利下去。”
      
        姜几许轻笑起来，也学着季东霆说了句甜蜜话：“你是我第二任男朋友，所以你是我的独一无二。”
      
        季东霆愣了下，然后吻住姜几许。他第一次觉得2这个数字原来可以那么好听。
      
        季东霆第一任女朋友是一位医学女博士生，比他还要大三岁。当时他欣赏她干净利索的开膛技术，之后他不喜欢她也因为她是个医学生。那个女人酷爱研究尸体，有次他在她身上闻到了尸体味，受不了提出了分手。
      
        后面他交往过的女人分别是名媛、女科学家、漂亮的舞蹈家，最后交往过的白曼文，女留学生，一位漂亮又小资的女孩。
      
        但没有他的“小管家”漂亮。
      
        正午阳光大片片地进来，微风吹起窗户挂着的白纱，几乎要吹到床上来。季东霆把掀开姜几许的睡衣，半个脑袋全钻了进去。
      
        姜几许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她动情了，心中野草疯长。
      
        回到伦敦，迎来的就是一场滂沱大雨。Dean早早在伦敦机场外面等候，他笑容满面地撑着一把英式大伞将姜几许和季东霆送上车，愉悦问：“姜小姐和咱们季先生这次恋爱旅游还愉快吗？”
      
        恋爱旅行？这是个新概念吗？姜几许抿唇笑了笑：“不错，除了最后有位男士闹离家出走。”
      
        “什么？”Dean好奇地转过头，“天哪，季先生，你为了得到注意力，也不至于玩那么幼稚的游戏。”
      
        季东霆也看着姜几许。姜几许耸耸肩说：“家里平白无故少了一份行李，你真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好吧，我保证以后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季东霆搂过姜几许的肩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拜托，不要生气。”
      
        “行了，在你回来的时候就原谅你了，小气的男人。”姜几许扯扯嘴，与Dean交谈起来。其实她没有生气的原因，她知道季东霆登机时间是早上6点，她8点电话打给他，他人居然还在机场。这是个别扭而幼稚的男人，明明骄矜得不可一世，老做啼笑皆非的事。她之前在季东霆的藏书阁看到一份他的智商检测报告，明明比常人高出很多啊，情商应该也不低。难道是物极必反？
      
        ……
      
        旅行结束，一切又恢复了轨道。姜几许在机场就给酒店学院的负责人打了电话，表示自己不愿意延迟培训时间，而是努力跟上课程，并保证把落下的课补回来。
      
        她也终于开了机，接收将近十天堆积起来的信息和未接电话。
      
        有朋友们的信息，比如沈珩的。
      
        也有北海盛庭的安美、杜俊生、老黄……以及何云的。
      
        姜几许正纳闷何云为什么给自己发信息，安美已经在线给她发了消息，是一排醒目的“急急急急！”
      
        姜几许拨了一个电话回去。很快，听筒里传来安美略高的声音：“小姜经理，何云结婚了！”
      
        安美跟何云不对盘，从安美的语气可以得出，何云嫁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姜几许搅了一下咖啡：“是陆续吗？”
      
        “啊？小姜经理，你知道点什么吗？”安美疑惑地问。
      
        姜几许哪知道什么：“我乱猜的。”
      
        “当然不是咱们的陆总了，但何云嫁得还要更好！是……是北海实业的老总！靠，老男人居然离婚娶了何云啊……何云现在真是飞上了天了！当时何云能坐上北海盛庭副总的位置，我就觉得有猫腻，没想到猫腻那么大！”
      
        “何云现在是真得意了。汪可可那贱蹄子也真够贱的，一口一个何云姐姐。你知道何云怎么欺负咱们团队吗？”
      
        安美之前的话，姜几许都没有什么感觉，何云嫁得如何跟她无关。但何云借机整她的团队，她真感到气愤又心酸。她深吸一口气：“安美，我还有一个半月就回来了。”
      
        “哎……”听筒里安美长长叹了口气，“小姜经理，要不你回来就辞职吧。上次不是美斯特酒店请你去吗？你离开盛庭吧，我跟小俊子都说好了，你走我们就走。”
      
        跳槽？姜几许一时看不清利弊，或许她回盛庭的确也不再合适了；但如果跳槽了，即使岗位跟之前一样，但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了。
      
        其实有些事不用分析也明白。何云嫁给了北海实业最大的老板，何云就是老板娘。不管是陆续、她还是安美，只要在北海盛庭工作，就是在何云底下做事，就跟在何云家吃饭是一个道理。这饭能不能吃得香，每个人都清楚。
      
        姜几许坐在咖啡店思考了很久，然后浏览何云发布在空间的结婚照，新郎果然是北海实业的老板魏北海。
      
        魏北海，五十二岁，年轻的时候做打火机出口发的家，直至成立了北海企业。他跟前妻育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目前一个出国读书，一个还在国内读中学。
      
        魏北海的前妻，姜几许在以前年会看到一面，如果年轻个十岁，未必比不上何云。
      
        姜几许收起心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发现咖啡已经凉了。她打开何云发给自己的短信——“姜经理，我结婚了，欢迎你早日回北海盛庭工作，为盛庭效力哦。”
      
        何云这是以主人的姿态邀请她回北海盛庭吗？姜几许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机。暂时不回复短信。或许现在这个格局，她的确跳槽更好。何云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她回去只会被穿小鞋。但是她还在盛庭的团队呢，他们不一定都能跟着她一起跳槽……
      
        姜几许陷入了两难境地。
      
        不过季东霆还是观察到了姜几许藏在心里的情绪，他试着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姜几许默了默说：“刚刚安美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何云结婚了，嫁的是魏北海。我老板的老板。”
      
        “魏北海不是有老婆吗？”季东霆问。
      
        “离婚了。”
      
        “啧啧。”季东霆嗤笑一声。他在魏北海家里吃过一顿饭，还是魏夫人亲自下厨。如果他没有记错，魏家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出了国，小女儿在国内读中学。
      
        “他疯了吗？”季东霆淡淡讽刺道。
      
        姜几许也有点郁闷。
      
        “好吧，我们言归正传。”季东霆替姜几许的处境想了想，很快就清楚分析出了利弊。不过他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是问姜几许：“你打算留还是走？”
      
        姜几许认真想了又想，转头看向季东霆：“留下。”
      
        “被我猜着了。”季东霆说，“的确，要走也不能这样灰溜溜地走。”
      
        姜几许被季东霆说笑。
      
        季东霆继续说下去：“至于何云，我猜她日子并不好。魏北海绝对不会牺牲自己利益让何云进董事会。他可以一时冲昏头脑，但不会犯大蠢，他会提高何云职位，但不会给她控股权；你回去之后，我可以把南越股份转一部分到你名下，你直接是股东，到时候你就可以在何云那里作威作福。”
      
        季东霆说得很诱人，但这不是她要的。姜几许摇摇头：“Kingsley，你不用替我打算。”
      
        “那你怎么打算自己？何云即使没有实权，但也是你的老板娘吧？”季东霆蹙眉。
      
        “如果我要了你的钱，我不是跟何云一样了吗？”姜几许皱了下眉头。
      
        “怎么一样？我可比魏北海要帅多了。”季东霆自信满满。表明魏北海跟自己根本没有可比性。
      
        姜几许还是拒绝了。
      
        季东霆作罢，他清楚姜几许什么性子：姜几许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说不要是真不想要，而不是扭扭捏捏希望自己给她更多。
      
        “好吧，那我非常期待我们的姜副经理回去之后，如何长袖善舞。”季东霆说。
      
        姜几许转了个身，不理会季东霆了。她讨厌季东霆说成语，总觉得里面透着一股特意的奚落。
      
        “滴滴答答……”就在这时，季东霆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姜几许虽然生气，还是帮他戴上了蓝牙耳机。季东霆左手从方向盘下来，拉上姜几许的右手，捏了下手心，然后松开。
      
        姜几许被季东霆这样的小动作弄得无力招架。心中还存着的气也消了。
      
        “什么……”季东霆讲起了电话，难以置信道，“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姜几许看向季东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一分钟后，季东霆拿掉了蓝牙耳机，对姜几许说，“许许，我们在吃饭之前，可能先要解决一个小小的麻烦。”
      
        姜几许：“没事，你可以先忙。”
      
        “好的。”季东霆观察了一下路况，调转了车头，又朝中心商业街开去。十几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一家皇家酒店面前。
      
        姜几许望向外面，问：“什么事？”
      
        季东霆有点难以启齿，但是他并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撒谎。他说：“在我去S市之前，我妈妈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会。现在女方的父母带着女儿从台湾过来，我必须上去见个面。”
      
        “Kingsley，所以你要上去相亲吗？”姜几许张了张嘴说。
      
        季东霆：“只是见个面而已。”
      
        见面和相亲有什么不同吗？姜几许沉默下来，结果季东霆更过分的话来了：“需要一起去吗？”
      
        “不去！”姜几许撇过头。
      
        季东霆把姜几许脑袋扳过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好几个月前就答应了这场相亲会，怎么也要上去见个面。许许，你不准闹脾气。”
      
        无稽之谈！姜几许摇摇头说：“我没有闹脾气，你快点去吧，说不准是一位漂亮姑娘呢，让她久等可不好。”
      
        “哈哈。”季东霆畅快地笑起来，在姜几许脸偷亲了一下，“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这样吧。你可以在车内等我，也可以到对面的咖啡屋等我，我保证十五分钟内下来。”
      
        姜几许点点头。
      
        季东霆走下了车，姜几许按下车窗，目送季东霆走到了皇家酒店旋转门外……姜几许打算合上车窗时，季东霆猛地转过头，英俊的男人仿佛用眼神告诉她：不准走！
      
        姜几许被季东霆弄得不耐烦了，朝他点了点头。季东霆这才帅气转过身，随手递给了带路的侍者一笔小费。
      
        姜几许闭上眼睛，她和季东霆本就不应该开始的。对于爱情，她有后遗症，即使现在她手上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情，她的心态还是悲观的。但已经开始了话，就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吧。她也不要再畏畏缩缩，就像享受春光一样，享受这场爱情。没有负担，没有思虑，最后分手也不会遗憾了，至少她曾和季东霆真心实意地相爱过。
      
        姜几许虽然这样想，胸口还是有点闷，外面夜色已经黑下来，伦敦的彩灯慢慢点亮了整个城市。她走下车，打算好好透透气。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流中飘过来：“嗨，几许……”
      
        姜几许眨了下眼睛，并没有转过身，直至她肩膀多了一只白玉般的手，她猛地转过身。
      
        “还真是你。”身后的沈珩笑了。
      
        姜几许震惊在这里：“你在伦敦？”
      
        “对啊，我不是给你发过短信吗？”沈珩笑得很开心，仿佛遇上她是上帝给的惊喜一样，他说，“我上次在咖啡厅等你好久，可惜你一直没有来。”
      
        “哦，我出去玩了……”姜几许脸上表情有点僵硬，扯了扯嘴角，才自然起来，“你来伦敦有事？”
      
        “对啊，购买一份新药使用权。但英国人做事就是那么没效率，十分散漫，同时傲慢又自负。使用权这事拖了几天还没有定下来呢。”
      
        姜几许“哦”了一声，只能抿出一个笑：“做生意就是这样，总有各种问题。”
      
        “是啊，真让人筋疲力尽。”沈珩口吻非常随意，指了指对面的咖啡厅，“难得见一面，我们上去坐一会吧。”
      
        姜几许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皇家酒店，点了下头。
      
        季东霆走上前一一问候。季母骄傲地看着自己英俊的儿子，开口说道：“Kingsley，刚刚我正跟雅婷聊你小时候的趣事，她夸赞你很可爱呢。”
      
        季东霆没有回应母亲的话，他视线落在相亲对象“雅婷”身上：黑长发，娃娃脸，白皮肤。
      
        “季先生，你好。”雅婷笑着跟他打招呼。
      
        “你好。”季东霆点了下头。女孩声音过于甜腻，普通话也不标准。
      
        雅婷望向季母，笑容浅浅：“是否可以点餐了？”
      
        “当然，想必大家都饿了。”季母喜悦地看向季东霆，“Kingsley，你帮Vivien点餐好不好？”
      
        “好吧。”季东霆点了下头，接过侍者递上来的镀金菜单，一边点餐一边询问对方的口味，干净利索地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点好了餐。
      
        “诶，Kingsley，你好像忘了给你自己点餐了。”季母笑眯眯提醒说。
      
        季东霆合上菜单，目光真诚地从自己母亲扫向对方父母，抱歉道：“顾伯伯、伯母、Vivien，你们大老远从台湾过来，我理应好好招待你们，但我女朋友还在下面等我，今天这顿饭暂时不能陪你们吃了……”
      
        台湾千里迢迢过来的Vivien已经呆住了，同时沉默下来还是季母。
      
        “这……”
      
        季东霆说完，矜贵地朝他们点了下头，然后优雅得体地从餐椅上站了起来。他临走前还在母亲脸上吻了一下：“妈妈，好好招待他们。”
      
        季母嘴巴张成“O”型，过了会，说了句“sorry”后，也从餐椅站起来，追上了季东霆的脚步。
      
        “Kingsley！”季母在门外追上了季东霆，有点生气地说，“我们必须说清楚。”
      
        季东霆转过身：“怎么了，妈妈？”
      
        “儿子，你刚刚太没有礼貌了，我很生气。”季母说。
      
        “我很抱歉。”季东霆低下头，注视着自己体型娇小的母亲，目光非常磊落，“可是我女朋友真在下面等我。”
      
        “天哪，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季母说，“Dean明明告诉我你已经跟曼文分手了。”
      
        “那他肯定没告诉你，我终于找到了我的灵魂伴侣。”季东霆用英语表达说，“我追了她很久。”
      
        “就是你上次邀请来家里住的朋友吗？”季母有点吃惊，重心已经完全搞错了，“你居然会追女孩子？天哪，Kingsley，你可真了不起！可以告诉妈妈，她漂亮吗？”
      
        “漂亮。”季东霆肯定道。
      
        “中国人？”季母继续问。
      
        “是的。”
      
        “我喜欢。”季母继续问，“大眼睛？”
      
        季东霆点头。
      
        “高个子还是矮个子？”季母问个不停，但这真是她比较关心的问题。
      
        “跟你差不多，不过可能要稍微高点，她到我这里。”季东霆稍稍比画了下。
      
        季母笑得合不拢嘴：“太棒了，我并不喜欢以后的儿媳妇比我高很多，那样子我会没办法跟她逛街的，我讨厌那样的感觉。”
      
        季东霆表示理解地点了下头：“好了，我要走了，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好吧，这个周末带她来见见我吗？”季母商量说。
      
        “这个我得先问她，她比较害羞。”季东霆说。
      
        季母同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抱了抱自己的高大英俊的儿子：“Kingsley，有时候你冷漠无情的样子真像你去世的父亲，总让妈妈伤心难过。我甚至可以预感你是一个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儿子。”
      
        “抱歉。”季东霆回抱自己母亲，“但儿子长大就是这样子，当时你应该再生个女儿的。”
      
        “浑小子。”季母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快去吧，记得别让好女孩伤心。”
      
        姜几许笑了下：“还不错。”
      
        “恋爱了？”沈珩开门见山问，他搅动了一下杯中的蓝山咖啡，提起了照片的事，“我看到你给我发的照片了。”
      
        “照片？”姜几许有点疑惑，不过并没有问下去，而是从容又自然地点了下头，“是的。”
      
        “恭喜，这段时间很幸福吧。”沈珩轻松地眨了下眼睛，“我看你面色很好。”
      
        “是挺幸福的。”姜几许说话习惯谦虚，即使对幸福也一样，其实这段时间，她可以说是很幸福。
      
        “那可真不错。”沈珩根本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只是继续询问，“那他肯定对你很好吧？”
      
        姜几许低头抿了下嘴角，抬眸看向沈珩，笑呵呵：“反正比你之前要好。”
      
        沈珩扯扯唇，嘴角苦涩。其实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心都会变得坚硬起来，像磐石，也像秤砣，铁了心之后就没有改变余地。甚至对于所谓的情爱，都变得将就、敷衍，以及随波逐流。但沈珩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姜几许，心情开始有点复杂起来。
      
        初恋感觉即使不是最深的，也是最真的。
      
        偶尔他会想到姜几许可能会爱上别的男人，她也对其他男人好，像曾经对他一样对别的男人。每当那样，他心中还是有轻微的不适应。他甚至也想了，她可能会找一个不错的男人，她和他结婚生子。她从灵动的少女变成温婉的少妇，她的世界，慢慢被她未来的家庭、丈夫、小孩、公婆挤得满满的。而他在她心里，会越来越淡，淡到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只是她的初恋男友而已，失去了意义，变成了一个符号。
      
        “哦，真可惜，我以前应该对你更好点，这样就没有男人可以好过我了。”沈珩说起了玩笑话，灯光下是男人的脸雅致清瘦。
      
        姜几许低下头，她一点也不喜欢沈珩刚刚的玩笑话。他貌似轻松的话落进她耳里却是一种轻浮的讽刺。或许是她听多了季东霆真诚又直白的话，现在已经不喜欢这种猜来猜去的腔调。再或许，是年龄也大了吧。她喜欢季东霆给予的直接又赤忱的温暖，而不是沈珩这种，需要靠自己想象猜测才能拥有的虚假暧昧。
      
        “那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替别人养老婆，这可是赔本生意。”姜几许回了一句话，语气同样很轻松，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说完，她抿了一口咖啡。
      
        “呵呵……”沈珩笑，一时间竟没有回话。
      
        姜几许看了眼时间，语气有些歉意：“我要先走了。”
      
        “那么早？”沈珩不自觉看了眼窗外，直视着姜几许的眼睛，“因为男朋友还在等？”
      
        姜几许抿了抿嘴角，算是默认了。
      
        沈珩视线一直停在姜几许脸上，女人的眼睛清澈可爱，善意而动人。这几年，姜几许的外貌跟以前有了变化。她瘦了，高了，唯独一双眼睛，跟以往没有丝毫的变化。
      
        沈珩平静了心情，修长的手指放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他微微转了下头，就看到了一位高大英俊男人站立在咖啡店外。男人的脸在街灯的光和影中渐渐清晰起来，竟然如此凌厉。
      
        沈珩收回视线，云淡风轻地开口：“好了，为了不让你男朋友误会，我就不送你了。”
      
        姜几许呵呵笑了一下，拿起包包站了起来，还没有完全转过身，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门外进来，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是季东霆。
      
        季东霆步风沉稳，仿佛走到哪里都是他的主秀场。姜几许心中坦荡，但这样子的撞面，她多少有点尴尬。
      
        季东霆去相亲的时候，她却来会见前男友，想想就滑稽可笑。
      
        至于季东霆，此时的模样是他常用的傲慢又矜贵的模式，虽然他扯了下嘴角，但他脸上除去这个客客气气的笑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沈少。”季东霆主动打了招呼。
      
        沈珩收敛了下神色：“季先生。”
      
        季东霆不想多看沈珩一眼，对他这种阴魂不散的男人，他只想把他送到外太空去。他望着姜几许：“我刚刚找了你很久，打你电话也不接。”
      
        “我想不到你那么快。”姜几许说完，觉得这话有点不对，扬了下唇角，“我下车的时候遇上了沈珩，就过来喝个咖啡。”
      
        季东霆点头相信了，伸手搭在姜几许的肩上，并不想与沈珩多做交流，轻点下头说：“那我们先走了。”
      
        沈珩：“下次见。”
      
        “呵……”季东霆发出一道轻轻的呵笑声，见个头啊！他揽着姜几许转过身，直接走出了咖啡屋。
      
        外面的温度比咖啡屋要低点。姜几许身上的春装并不御寒，袖子下面一截都是透明的欧根纱。
      
        姜几许因为冷，把季东霆挽得更紧一点。结果这个贵气高傲的男人把她的行为当成了一种求饶，摆着脸说：“示好也没用，姜管家，我对你太失望了。”
      
        “好吧。”姜几许猛地松开季东霆的手，直接向前面走去。
      
        季东霆刚摆起来的姿态一下就垮了。他跟上姜几许的脚步，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边走边说：“你给我停下来。”
      
        姜几许不停，继续走。
      
        季东霆跟上去，生气了：“姜几许，即使你跟一个女人待在咖啡店谈笑风生，也要跟我解释一下吧！”
      
        姜几许停下脚步，季东霆抬起下巴：“好吧，现在我愿意听你解释。”
      
        姜几许转过身，睨了眼季东霆，哼了一声：“解释个头啊，我能阻止上帝一定要安排的相遇吗？倒是你，不知道人为特意安排了多少相亲。对了，我忘记问你了，相亲感觉如何？女孩漂亮吗？身材好吗？”
      
        啧啧，太咄咄逼人了！
      
        季东霆发出一道轻轻的哂笑声：“天哪，你这个有心计的女人！是变相想让我表扬你吧，好吧，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是你好看。”
      
        谁让他表扬了！姜几许转过头，不理季东霆，过了会，又憋不住笑了起来。
      
        季东霆上前抱住笑了的女人，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柔情蜜意地捧着她脸蛋说：“以后不要跟那个卖假药的随便见面好么，我会受伤的。”
      
        “……”
      
        如果一个倨傲冷漠的男人捧着你的脸说他会受伤，还有什么铁石心肠可以抵御。姜几许摸上季东霆的心脏的位置：“刚刚这里真受伤了？”
      
        季东霆弯下自己的头，亲密地用自己的脸碰了碰姜几许的脸蛋，点点头：“对。”
      
        姜几许乖乖地抱住季东霆：“好，不随便见面。”
      
        季东霆继续讨便宜：“还有，我并没有安排很多相亲，你不能凭自己臆测就武断指控我。”
      
        好像的确是这样？姜几许继续道歉：“对不起。”
      
        “好了，都原谅你。”季东霆拍了拍姜几许的脑袋，提起了母亲的周末之约的事，“我妈妈想见见你。”
      
        姜几许“啊”了一声，整个人又软了：“Kingsley，我非常害怕面对家长，所以……”
      
        “嗯。”季东霆点了下头，“所以我让她主动来见你吧。”
      
        “不可以！”姜几许说，“要不我再找个时间拜见叔叔阿姨吧，如何？”
      
        “好的。”季东霆对这样的小事一直很爽快，提起另一件事，“我父亲在我大学毕业去世了，他是个顽强的男人，抗癌二十多年。之后我母亲再婚，新丈夫是个加拿大人。”
      
        “哦……”姜几许点了下头，试着问，“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季东霆想了下，“年纪一大把还保持着一颗少女情怀的心。不过她人并不坏，想法很善良，也很情绪化。她跟我父亲婚姻关系并不是很好，父亲去世后被一位男人骗，之后嫁给现在的丈夫。”
      
        季东霆用轻轻松松的语气说出了他母亲的半生，姜几许听得有些感慨，睨了季东霆一眼：“她会被男人骗，肯定是你这个儿子做得不够好。”
      
        “对，我一直心存愧疚。”季东霆抱着姜几许，“所以希望早日能送给她一个好媳妇。”
      
        姜几许不敢应答下面的话，柔软地拍了拍季东霆的后背。
      
        正在此时，一辆黑色伦敦出租车从不远处驶过，沈珩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情侣身上。车子缓慢驶过，沈珩转回头，平静地望着前方。
      
        钻表很漂亮，但是真的太贵了。姜几许用中文跟季东霆说：“不如你送我一条围巾吧，我想买一条Hermes的苏格拉红格子围巾撘风衣，要不你送给我吧。”
      
        “好的，当然没问题。”季东霆说，然后对导购小姐说，“这块表我要了。”
      
        “不是说送围巾吗？”姜几许拉了下季东霆的手。
      
        “难道送了围巾就不能再送你一块表么。”
      
        “它对我来说有点贵了。”姜几许抗拒不了两个人经济条件落差感。
      
        季东霆看了眼这款钻表的标价，他有点头疼地说：“许许你必须认清一点，你找了一位经济能力不错的男朋友。他不是只能养活自己的打工仔，知道吗？”
      
        “……我去年买了一块表！”姜几许嘀咕了句。
      
        “什么，你去年已经买了一块表？”季东霆认真地问姜几许，然后以安慰的方式嘲笑了她一句，“手表不是去年买了就不能换的东西，懂吗？”
      
        好吧。姜几许只能接受下来。
      
        晚上伦敦的商场、街道、广场总是有格外多的情侣。姜几许和季东霆足足逛了两条街，回来的时候，她和他在拐角的一个自动贩卖机前看到一对拥吻的情侣。
      
        季东霆突然停着不走，姜几许以为他是看这对拥吻情侣，不爽起来：“季东霆！”
      
        季东霆低头看了姜几许一眼，带着她朝贩卖机走去。
      
        相爱的情侣很快离去，姜几许也被季东霆拉着来到这台大概一米多高的贩卖机跟前。不知道卖什么好吃好玩的。姜几许探着脑袋看了一眼，一股热血直接冲上了脑门。
      
        这这这……
      
        贩卖机最上面是一片钢化玻璃窗，里面可以看到各种琳琅满目的套，五颜六色。下方是各种颜色的按钮，设计得非常可爱，分别写着气味、厚度、颜色、形状、型号等说明。
      
        季东霆立在外面认真地看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热。
      
        姜几许红着脸，沉默了好几秒，过了会儿点了下头。
      
        季东霆亲了亲姜几许的额头：“我已经预感晚上会非常愉快。”
      
        姜几许的脸更红了，催促季东霆快点购买。伦敦的细雨被横穿大街的冷风吹到她的后背，凉飕飕、冰冷冷的。季东霆放在她后腰的手，却像烙铁一样烫。她的后背一阵冷一阵热，心情也心猿意马起来。
      
        季东霆选择了型号的按钮，然后把颜色和气味两个选择留给姜几许：“你要什么颜色和气味？”
      
        姜几许假装听不到。
      
        季东霆又问了一遍，语气自然得像是在买棒棒糖。
      
        姜几许受不了季东霆此时的“墨迹”，快速伸过手选择了无色无香型。季东霆看到她的选项，搂着她就亲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喜欢我本来的样子。”
      
        雨越下越大，姜几许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她催促季东霆：“好了吗？”
      
        季东霆塞了一张英镑进去，贩卖机便自动落下来一盒商品。他随手递给了她，姜几许像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接过来，然后赶紧放到衣袋里。
      
        她拉着季东霆要走，季东霆还对着贩卖机在按来按去，不打算停下来。
      
        “你还要做什么？”
      
        “多买几盒，以防不够。”季东霆说。
      
        混蛋！姜几许跺了下脚。就在这时，一对国外情侣走了过来，男女两人都排队在姜几许后面。姜几许像一只小鸵鸟似的低着头。等了一会，她见季东霆还不走，伸出脚狠狠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季东霆吃痛，取来买好的最后一盒，搂上她的肩膀：“野蛮！”
      
        姜几许哼哼唧唧，她口袋里还揣着两盒，只觉得那东西沉甸甸得像是赃物。她不想理会季东霆，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季东霆呢，权当她是害羞。不过任何情绪都会传染，他都被小管家的样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像偷情一样。仿佛他是西门庆大老爷，身旁的是他的金莲儿。
      
        季东霆读过两遍《水浒传》。一遍在7岁刚上学的年龄，当时读的还是插画版本，七岁的他被里面众多豪杰英雄感动；一遍在成年后，读的是爷爷原版的手抄本。十八岁的他，在夜深人静的夜里想到了娇娇媚媚的小娘子。
      
        万种妖娆，恰恰莺声；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
      
        如果每个男人都有一本性启蒙书，季东霆的就是压在枕头底下的《水浒传》。不过他的小管家可比小娘子还要美，也更善良动人。
      
        一路开车回到毕晓普路的住宅，季东霆直接将车停进了地下停车场。他看了眼自家装的监控，带着姜几许避开了红外线和监控，直接来到私人的地下影院门外，中间隔着一扇德国进口的装甲防弹门。
      
        他很少走这扇门，一时想不起密码，但他忍不住了，他拉着姜几许的手轻轻捏了下就吻了上去。
      
        姜几许一时间都处于被动状态，她闷哼了一声，逃避季东霆的吻：“Kingsley，我们先进去……”
      
        季东霆抱着她输入密码。
      
        输了一遍，系统提示错误。
      
        继续输入，依旧错误。
      
        季东霆又俯下头吻姜几许的红唇。他很贪心，只想要更多。
      
        她慢慢兴奋起来，意识就变得模糊……她眯着眼看季东霆，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帅得人神共愤。男人除了有英俊的眉眼、高大颀长的身材、劲瘦有力的肌肉，最难得的，他还有一颗真诚炽热的心，就藏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她能听到他心跳声。
      
        姜几许双手还搁在季东霆的肩膀，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他高高托起，一头长发随之披散下来，落在了季东霆的肩膀。她笑了下，主动吻上了男人。
      
        季东霆第三次输入密码，这扇黑色大门终于打开了。姜几许依旧被季东霆高高抱着，她左脚上的单鞋不小心掉落下来，她没有去管它，直至被季东霆抱到皮椅上，头等舱设计的皮椅，柔软而宽敞。
      
        季东霆放她下来，跟着她倒了下去，两个人直接凹陷进皮椅里。
      
        “Kingsley……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姜几许躺在皮椅上低低开口问，声音沙哑。
      
        季东霆没有停下来。过了很久一会，男人的头才抬了起来，“你的所有我都喜欢……但我更喜欢这里。”说完，季东霆吻上了姜几许心脏的位置。他爱她，这颗善良坚强、温婉又不失灵动的心，对他来说，她比春天最明媚的春光还要美好。
      
        男人的脸在晦暗的光线中渐渐清晰起来，细长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薄而性感的嘴唇，以及浑身精瘦的肌肉。她想，他可真英俊，就像太阳神一样英俊。
      
        突然，季东霆停下来。
      
        “怎么了……”她问。
      
        如果不是足够惊讶，季东霆并不想停下来。但他真没想到……他惊讶地看着姜几许，认真而严肃地问：“许许，你是第一次？”
      
        姜几许秀眉轻蹙起来：“怎么了？”
      
        季东霆闻言不动，只是看着她。良久，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长睫毛，然后他起来，用皮椅上的西装将她包裹起来，最后抱到自己怀里，声音清哑说：“许许，我们先回房……”
      
        姜几许水漉漉的大眼睛闪过一丝迷茫，过了会是堆积着满满的委屈，穿上衣服，她低头去找到自己的鞋，发现一只被她丢到了角落。她气咻咻站起来，要光着脚去捡，然后被季东霆按住了。
      
        季东霆把她的单鞋捡了回来，然后单膝蹲下，问：“亲爱的许许公主，允许在下帮你穿鞋吗？”真正高傲的男人，即使单膝下跪，眉眼依旧难以掩饰动人的骄傲。他可以有甜言蜜语，他可以柔情似水，但他的灵魂依旧是高高在上，就像一个国王一样。
      
        他，就是季东霆啊。
      
        姜几许僵硬地伸过脚，表示允许。季东霆认真给她穿上了鞋，扶着她站了起来，“跳支舞，可以吗？”
      
        姜几许还是不说话，但已经把手放到了季东霆的手心上，表示同意。
      
        ……
      
        季东霆的地下影院有最好的音响效果。不管是吸音板还是扩散板，完完全全将一首轻扬低缓的曲子演绎出了极致的浪漫。
      
        姜几许跟着季东霆的脚步优雅转圈儿。过了会儿，她主动说：“Kingsley，你刚刚停下来，我其实有点难堪，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季东霆退了两步，将姜几许往自己怀里带，他低下头说：“应该感到难堪的是我，尤其是对比你的完璧之身，我感到羞愧。”
      
        完璧之身？姜几许脸烧了起来，但她还是不解地抬眸：“你羞愧什么？”
      
        季东霆上前一步，直视姜几许的目光：“许许，可能我的话有点滑稽可笑。但你必须相信我，你是第一个让我说出爱的女人，我非常珍惜你，我很开心可以做你的第一个男人，所以我觉得在开始之前，我要更珍重一点。”
      
        “那如果我不是呢，你就……”敷衍吗？姜几许没问出口，她转了一个小圈，又回到了季东霆的怀里。
      
        季东霆紧紧抱着她，他像是读懂她的眼神。顿了顿，他带着她向前走了两步，最后停在扑朔迷离的灯光之下，“如果不是，我也会是你最后一个男人。许许，你相信我的话吗？”
      
        姜几许点了下头。
      
        姜几许在床沿坐下，季东霆倒了两杯水，问她：“需要喝点水吗？”
      
        姜几许摇头。
      
        季东霆是真的口干，他喝了半杯水，放下水杯朝姜几许走过来，低头就吻上了女人的嘴唇：“我的公主。”
      
        姜几许被季东霆推上了床。他低声对她说：“我会小心的。”
      
        姜几许点点头，转头发现房间窗帘还没有合上。伦敦的夜黑沉沉的。淅淅沥沥，今晚的雨还没有停下来啊。雨水穿过层层叶子，沙沙沙。远处的灯火，摇摇曳曳，仿佛是从海上来的。
      
        “嗖”的一声，季东霆伸手按了床边的按钮，厚实的绸缎窗帘自动合上，室内只剩下幽蓝的灯光。
      
        姜几许收回视线，抱住季东霆。
      
        她的心底早已经泛滥成灾。
      
        姜几许把脑袋埋在季东霆的颈窝，眼泪冒了出来。
      
        “季东霆……”她叫他的全名。
      
        季东霆温柔地看着她，眸光动容。
      
        这个夜晚，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凌晨还湿答答地下着。最后两人从头到脚都是湿淋淋的。
      
        伦敦的雨到夜里三、四点才停下来，姜几许几乎是听着从大到小，最后停了下来。从开始的淅淅沥沥，到稀稀落落，最后是滴滴答答……
      
        姜几许大概凌晨五点的时候，睡了一个回笼觉，再次醒来已经十点多了。她看着墙上的欧式挂钟，胡乱在身上套了一件睡袍就下床了。她匆匆推开卫生间的门，却在门口止住了脚步，穿戴整齐的季东霆正对着盥洗台漱口。
      
        季东霆她穿着自己睡袍的模样，笑起来：“真像一只小呆鹅。”
      
        姜几许不理会季东霆，转身要离去，季东霆上前拉住她的手：“我让管家煮了粥，你醒来了正可以吃点。”
      
        姜几许继续对着镜子扎头发，过了会，才开口：“Kingsley，我没有事，我先去上课了，我们晚上见。”
      
        季东霆摸了摸鼻子，他做错了什么？难道姜几许不应该甜蜜地抱着他说：Kingsley，我会爱你一辈子吗？季东霆看着姜几许的一脸平静的面容，拦着她的去路：“关于昨晚的事，如果你对我有任何地方的不满意，请直接说，我会努力做到最好。”
      
        什么？姜几许抬起头，对上季东霆的眼睛，见他并不像开玩笑，她说：“Kingsley，这件事我们晚上再谈，我已经迟到赶不上第一堂课，我不想连第二节课也赶不上。”
      
        哦，原来是这样。季东霆看着姜几许：“那你快点穿衣服，我送你去学校。”
      
        姜几许点点头，上前抱了抱季东霆，表示自己的感谢：“谢谢你，Kingsley，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季东霆比姜几许先下楼，他将管家专门炖的粥盛放到保温瓶里，待姜几许下来的时候，他递给她：“路上吃。”
      
        姜几许没拒绝，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季东霆扫了姜几许一眼，发现她今天穿得相当休闲，就像一个英国女高中生，衬衫短裙，外加平底鞋。为什么是平底鞋？他的女人可是因为嫌弃自己不够高，一直都穿着五厘米以上的高跟鞋的……季东霆脑袋转得很快，一下子想明白了女人穿平底鞋的原因。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应该更控制一点的。
      
        她在季东霆车的副驾驶打开保温瓶，倒了少许在圆形的瓶盖上，然后用勺子舀着吃。味道不错，她吃得津津有味，她问季东霆：“这是什么粥？”
      
        “枸杞乌鸡粥。”季东霆回答。
      
        姜几许面色微红，继续安安分分喝起了粥，等季东霆快开到酒店管理学院门口时，保温瓶的粥已经被她喝得差不多了。
      
        “饱了吗？”季东霆停下车问她。
      
        多久，她已经没体会到这种嘘寒问暖的感觉。姜几许点点头，也叮嘱季东霆开车小心点，然后说：“晚上见。”
      
        “晚上见。”
      
        姜几许下车季东霆背靠车座放了一首舒缓的小提琴曲，把昨晚的美妙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过程太过美妙，所以连回忆都不减分。他和姜几许不止灵魂如此默契，身体也契合。对于昨晚的表现，他打9分，满分是10分，还有一分当作以后的进步空间。
      
        姜几许真的忙了起来，因为南极之旅，她必须把落下的课程全部补上，另外学院开始安排实习、参观学习伦敦的酒店文化。
      
        一直以来，她理解的酒店服务是“尊重”“关心”和“体贴”，现在她发现自己的专业素养远远不过关，所以对于酒店管理的认知都是片面的。
      
        用季东霆的话来说：“你对管理一窍不通，怎么让老板给你管理职位？”这话不好听，但的确是事实，她在“管理”方面非常薄弱。
      
        “其实要学好管理，有个速成的方法。”回去的车上，季东霆对姜几许说。
      
        姜几许把手中的书放回包里，抬眸望向季东霆，真心希望这位伟大的CEO可以给她指点迷津。
      
        “四个字，对症下药。”季东霆望向前方来来往往的车，非常慷慨地指点起自己的女友，“对你而言，你现在最缺乏的是气势。你若要凌驾一群人之上，除了有比他们更厉害的能力和关系网外，在任何事情前面，你都要比他们想得更多更深，看得更高更远，同时还要防患于未然。”
      
        姜几许目视前方：“那我应该怎么做？”
      
        “不说其他的，直接说你跟你团队的关系吧。我在北海盛庭住了几天，看到你很照顾下属，虽然体贴下属是好事，但不是像保姆一样照顾他们。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知恩图报，遇上懂得回报的人是你的运气；如果他们不懂，这也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你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却没有能力控制他们的欲望……比如你办公室的汪可可。”
      
        姜几许被季东霆说得很羞愧，她低着头反思自己之前在北海盛庭的行为，真的百分之九十都被季东霆说中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问了句：“难道我就没有好的地方？”
      
        季东霆：“让我想下。”
      
        姜几许换了个问法：“如果你是我的老板，你会安排个什么职位给我？”
      
        “我对员工要求很高的，貌似除了老板夫人外，也没什么安排给你了。”季东霆遗憾地说。
      
        姜几许脑袋抵在车窗上，不说话了。
      
        季东霆瞥了一眼，不可思议地说：“你居然还嫌弃？”
      
        “好吧，其实我很开心。”姜几许笑了起来，一双传神动人的眼睛看着季东霆，“因为这个老板是你，我很开心。”
      
        还算会说人话！季东霆满意地抿了下唇角，也开始说好话了：“其实你的性格也有好的地方。你有韧性、懂得坚持、善于沟通，而且你做事说话之前会先站在别人角度思考问题，这些都是很好的，但要做一个优秀的管理者，还远远不够。”
      
        姜几许开始纳闷一个问题了，她直接问了出来：“Kingsley，其实你性格不是很好，为什么你会是个优秀的商人？”
      
        这是什么问题？季东霆轻哼一声：“那是因为我有一个优秀的脑子。只有脑袋不灵光的人，才需要学习各种前人的经验。这个世界不管是真理，还是聪明才智，永远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姜几许默默转过头，不想与季东霆交流了。
      
        季东霆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好在你没经验，但是还有点天分，驭人的经验都可以学习，但是天分，比如豁达、韧性、坚持……这些东西都是学不来的，其实你也有你的优势。”
      
        姜几许“哦”了一声，谦虚了一下：“真的吗？”
      
        季东霆：“当然！”
      
        “这些都是伦敦最好的酒店，他们做酒店都有自己的一套，明天开始，我们先入住哈里特酒店。”
      
        姜几许：“……”
      
        季东霆说得没错，任何一家酒店都有它自己的酒店文化，也有吸引客人的一套方式。Dean安排的酒店里，分别有不同玩乐项目吸引客人的方式。
      
        这几家国际酒店，都会承办了一些重大的活动和赛事，除了千篇一律的商业活动，每天分别还有慈善晚会、古董拍卖、马球比赛等等。不仅可以充实旅客的旅途，还可以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
      
        晚上，姜几许和季东霆在一家假日酒店里做泰式SPA。这是一家位于郊区的五星级假日酒店。酒店有远近闻名的水疗和推拿，尤其是泰式SPA，酒店专门请来泰国最优秀的推拿师。
      
        因为位于郊外，在这里做SPA还可以看到最璀璨的星空。酒店的弯顶玻璃窗做了特效处理，如果遇上有星空的夜晚，便有一种置身浩瀚星空的错觉，而房间四周薄纱轻垂、水气缭绕，更添加了一种朦胧美。
      
        季东霆与姜几许在一间情侣套房，他和她中间隔着几层薄纱。季东霆从推拿床上下来，他摆了摆手让身边的男技师暂时休息一下，他对姜几许说：“任何时候，酒店除了富丽堂皇的建筑之外，更重要的是细节和服务体现出来的奢华感。仅仅是优质服务是不够的。”
      
        姜几许同意季东霆的话，然后问他：“所以你带我享受酒店的各种顶级服务，是为了让我提高服务能力？”
      
        季东霆冷哼一声：“果然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许许，再次回到北海盛庭，如果你还给自己定位在服务层次，你直接留下来吧，随便在我的投资公司找个事情做。”
      
        “好吧，Kingsley，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姜几许示软。
      
        季东霆嘴角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唇边蓦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继续趴回推拿床上，用英语对技师淡淡说了句：“请继续。”
      
        相隔不远的姜几许转头看了眼玻璃窗外的闪烁的小星星，脸上的表情是舒适而自在。
      
        ……
      
        愉快的日子过得总是格外快，原本姜几许以为会是难熬的三个月培训，没想到那么快就要结束了。
      
        这段时间，她除了学习各种酒店管理知识外，还跟着季东霆到处“开房”，几乎把伦敦和伦敦附近旅游城市所有的五星级以上的酒店，全部“开”了一遍。
      
        起初，姜几许以为季东霆是胡闹，后来发现真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于她刚开始的不以为然，季东霆还拿一句话教育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好吧，她和他是开百家房……咳咳。
      
        最后一天，姜几许再次跟季东霆来到了布德庄园，布德里的xuxu长高了，更强壮了，跑步的时候步子也扯得更大了。
      
        驯马师说：“xuxu将会是赌马赛场上的常胜将军。”
      
        每当姜几许听到xuxu如何如何，xuxu这样子那样子的话，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她是非常喜欢这只混血小汗血马，每当她给它喂吃的，xuxu就讨好地对她翘起尾巴。
      
        “等你下次来伦敦，你就可以骑着它了。”季东霆说。
      
        姜几许摸摸xuxu的脑袋，有点舍不得。下午，她与季东霆骑着艾伯纳在庄园里溜达，她和他越过绿草茵茵的坡岭，踏过潺潺人工河的小木桥，最后来到树林里。
      
        这里有花的芬芳，鸟的歌声，还有漂亮的蓝天白云，但伦敦的天，怎么会这样阴晴不定，她和季东霆淋成落汤鸡回到了庄园的建筑里。
      
        欧式的大床上，季东霆揉着她的湿漉漉的头发，在她耳边说：“许许，我会非常想你的。”
      
        “Kingsley，我也一样。”姜几许攀上季东霆的肩膀。
      
        傍晚，季东霆比姜几许先起来，他对着落地镜穿西装衬衫，他稍稍转了下身子，便看到了劲瘦有力的后背上一道道红红的抓痕，他“啧啧”了两声：真狠！
      
        不过他可以接受！
      
        明天两点就要乘坐航班走了，这也是她留在伦敦的最后一晚，舍不得吗？姜几许拿出皮夹的机票看了一眼，又将它仔细放好。
      
        下午她和季东霆骑马淋了一场雨，回来衣服还没有换，两人已经滚到了床上，直至太阳西下，抖落一室金黄色的余晖。
      
        最后几天里，季东霆从来不节制。用他的话来说，“身体是认人的，我要在你身上留更多记号，这样你才会更想我。”
      
        对于有些时候的季东霆，姜几许想起红楼里形容宝玉的话：“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但恋爱中的女人，这些甜言蜜语都是听进心里的话啊，又怎么能当成疯言疯语把它们丢掉。
      
        墨西哥管家送了崭新的衣服过来。季东霆比姜几许要先起来，他正对镜子穿衬衫，还没穿上的时候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还在床上的女人：“原来你的力气都用到这来了。”
      
        姜几许低下头检讨起来，她看了看自己双手，明明没有留指甲啊。
      
        “或许我可以理解是情不自禁难自控。”季东霆对着镜子说。白色的丝质衬衫完完全全遮住了他后背的抓痕。虽然男人的头发还微微凌乱，但依旧气宇轩昂。
      
        季东霆身形颀长，透过白衬衫隐隐可以看到他直挺精瘦的腰板，这个男人，他任何时候都是姿态挺拔，连穿个衣服都是一副傲然模样。
      
        姜几许不理会季东霆，大概因为明天就走了，她更不想起来。过了会儿，她上方的被子被掀开，季东霆目光闪烁地看着她说：“等会我妈妈过来，她非常想跟你见个面。”
      
        姜几许眨巴着眼睛：“Kingsley，我……”
      
        “如果你不愿意，我立马打电话让她不用来。”季东霆作势要去拿手机，姜几许连忙按住他的手，“帮我衣服拿下，谢谢。”
      
        季东霆亲了亲姜几许的额头，到外间把管家准备的裙子鞋子全拿了过来，然后又自觉走到外间，将房门轻轻合上。
      
        虽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但每当姜几许换衣服，季东霆依旧非常绅士地避开。
      
        管家准备的裙子和鞋子都是一线大牌新出的春款，酒红色收腰圆领款式，天丝料子非常亲肤，但胸口以上用料是一层薄薄的轻纱，隐隐约约露出大片白色的肌肤和锁骨。
      
        鞋子黑色高跟鞋，和裙子专门配套的，将近10厘米。姜几许喜欢这样的高跟鞋，她穿上鞋可以170出头，人立马精神起来。
      
        可惜她换好衣服来到季东霆的身边，依旧比他矮一截。季东霆轻轻扯了下她的耳朵，说：“瞧，我的许许长高了。”
      
        姜几许哼了一声，挽上季东霆。可惜她穿上10厘米的高跟鞋才到季东霆耳垂这里。她想起自己在北海盛庭浏览过的照片，季东霆粉丝论坛放着的照片，他之前有个女朋友将近一米八呢。
      
        “季东霆，你不嫌我矮吗？”姜几许突然问。
      
        “哦，我忘记告诉你，我妈妈跟你差不多高。”季东霆说，看向姜几许身上穿着的衣服，“我突然有个担心……”
      
        “啊？”
      
        担心什么？姜几许有点拎不清情况。半个小时后，季东霆母亲和他继父，来到了布德庄园。姜几许跟季东霆在布德庄园的大门等候，过了会，一辆黑色轿车停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身穿酒红色裙子的女人，她头上还戴着一个黑色小圆帽。
      
        一样的酒红色，一样的连衣裙，和她身上这件是同个牌子同个系列，除了领子和收腰两个地方不一样，其他地方全部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姜几许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僵硬了，季东霆眨了下眼睛，搂着姜几许走上前，直接问：“衣服的事，你要解释下吗？”
      
        “不可以吗？”季母反问，亲切地对姜几许张开了手，“亲爱的，我们终于见面了，可惜你明天就要走了。”
      
        姜几许愣了下，抱上季东霆这位年轻到夸张的妈妈，扯笑了两声：“阿姨，我有机会一定回来看你。”
      
        “当然有机会了。”季母笑吟吟松开手，把自己丈夫介绍给姜几许，“我的丈夫，Blake，他是一位音乐指挥家。”
      
        姜几许朝这位伟大的指挥家握手，手心都有点冒汗。她以前学习小提琴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名字。这次见面的晚餐就安排在布德庄园，吃的纯正西餐，管家安排了丰富的甜品和浓汤。晚饭气氛非常融洽，就像季东霆之前说的，他母亲是一位非常善谈的人。
      
        用餐中，季母问道：“许许，据说是Kingsley主动追求你？”
      
        姜几许看了眼季东霆，貌似是他主动的吧。
      
        季东霆放下刀叉，他没有一丝隐瞒，坦率承认：“是的。”
      
        季母甜蜜地看着身边的Blake，冲姜几许挑了下眉，说：“我也是Blake先追的我，以前也是Kingsley的父亲追的我。现在回忆起来，男人追求女人的样子，真的就跟一条癞皮狗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
      
        癞皮狗？姜几许低下头。
      
        季东霆有点接受不了了：“妈妈，你可以换个形容词吗？”
      
        季母想了下：“你是小癞皮狗？”
      
        姜几许“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她捂着嘴说了一句“sorry”，拿起桌上的餐帕擦拭了下嘴角。
      
        对面的Blake听不懂中文，但敏感地察觉到餐厅气氛变了，他用生硬的中文问季母：“亲爱的，怎么了？”
      
        “……”
      
        这个晚上，大家都待在布德庄园里没有回去，因为四个人，正好可以凑个麻将桌。玩的是广州麻将，姜几许没想到最厉害的居然是Blake。他中文不好，却能清楚吐出“清一色”“十三幺”“一色双龙会”等等。
      
        姜几许输得最多，她除了开头赢了一小把，后面被Blake和季东霆妈妈杀了个落花流水，连季东霆都救不了她。
      
        但不管如何，她在伦敦最后一个晚上，她过得非常愉快。晚上她抱着季东霆入睡时，嘴角都是翘着的。
      
        她承认，她有点乐不思蜀，但愉快的时光总让人忘记去思考未来。
      
        姜几许枕在季东霆的胸膛，转过头对他说：“Kingsley，我们拍张照吧。”
      
        季东霆考虑了两秒，勉强说：“好吧。”
      
        大概情侣之间都有这样自拍，姜几许拿出手机，稍微靠近季东霆一点，正要按下“OK”键的时候，季东霆突然一声轻哼。
      
        “怎么了？”她问。
      
        季东霆又是一声哼：“你可以离我更远点吗？”
      
        好吧，姜几许把脸凑过来一点。就在这时，季东霆主动凑过脸。“咔嚓”一声，手机立马多了一张两人“脸贴着脸”的照片。
      
        “真不错！”季东霆看了眼照片，说。
      
        “丑死了！”姜几许要删除，被阻止了，季东霆有点生气地看着她，“你怎么可以轻易删掉我们的照片？”
      
        姜几许理所当然道：“不好看就删了啊……”
      
        “不行！这是合照，是我们共同财产，你知道什么是共同财产吗？未经另一方同意，你根本没有权利处置它们！”季东霆拿过姜几许的手机，将这张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里，设置成了手机主题。
      
        姜几许抱上季东霆：“晚安，Kingsley.”
      
        第二天下午三点，姜几许登机飞回S市。飞机上，她将三个月的伦敦培训时光在脑里浮光掠影地过了一遍，蓦然发现季东霆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了她在伦敦的三个月。
      
        “哦，什么钱包？”
      
        “几许，我可以追求你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刚刚的问题，我能不能做到像企鹅一样忠贞，首先你要嫁给我……”
      
        ……
      
        十多个小时飞行时间结束，姜几许拖着行李箱从S市一号出口走了出来，抬头便看到了过来迎接她的安美和老黄他们。她眨巴两下眼睛，把快要冒出来的热泪咽下去，扬着灿烂的笑容走了上去，依次与她的昔日伙伴们拥抱。
      
        她，姜几许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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