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清儿，入昌城

第二日一早，千歌和甘鹿衔打点好了行囊，喂饱了马，决定若千悦午时还未归来，就先出发去昌城。

        香蕾昨日在院中跪到天黑，那时千歌还未醒，她只好回去，第二日又来，千歌听甘鹿衔说了始末。

        “新来的城主……不是工部侍郎次子白年吗？”千歌疑惑道，“我怎么听说他为人清正，恪守礼教，这样的人万万不会随意打骂下人才对。”

        甘鹿衔：“确实，白兄刚正不阿，市井传言最是不可信。”

        外头日头渐渐上来了，千歌唤了一小丫鬟过来，附耳几句，又给她几枚铜钱，那小丫鬟笑得迷了眼，轻快地朝院中跪着的香蕾跑过去。

        小丫鬟指了指千歌的位置，说了些什么，香蕾突然泪流满面，叩首后默然离开。

        甘鹿衔问道，“对她说什么了？”

        “告诉她实情罢了。”千歌手拿花枝，温声道，“那日她确实并未推我，成日里跪在院中，我想一半是为了她自己，还有另一半是对我的歉疚。我不会带她走，但也愿意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千歌……”甘鹿衔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没告诉千歌昨日香蕾抱他之事，对外她们二人的关系是未婚夫妻，若真有半分歉疚，真像她说的那样只是愿意为奴为婢弥补千歌，怎会抱他？

        罢了，还是不要说出来徒惹千歌烦心，他自会寻了法子叫她得些教训。

        “嗯？”千歌不明所以，回头瞧他，“什么？”

        此时桃花已开，粉白的花、沁人的香，沂源人摘了桃花做粥酿酒，甘鹿早上出门给千歌带回来含苞待放的一枝，千歌心喜，握在手中把玩。

        人面桃花相映红，甘鹿衔一时情迷，那桃花香气好似从他的眼、口鼻、四肢一起进入，还未饮美酒，倒先醉了。

        “嗯？”千歌玲珑，知他心意，手拿桃花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问，“可还好？”

        “人比花娇，好看，好看。”

        千歌扑哧一声笑出来，“我问的是你，雪蒿，你可还好？”

        甘鹿衔这才回神，耳垂微红，垂了眼不看她，轻声道，“好，都好。”

        千歌笑开，“等桃花谢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回京了，可惜错过了今年的桃花酒。”

        甘鹿衔：“不碍事的，还有明年。”

        千歌：“确实，届时你我定当畅饮三千杯。”

        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

        甘鹿衔想象着他和千歌在桃花树下畅饮，花瓣飘进醇香的酒酿中，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动人春色，近前是蕙质兰心的可人儿。

        光是想着，他就恨不得时光飞逝，快点解决案子，这样就可以快些回京。

        千歌瞧了瞧日头，道，“午时快到了，我们把行李装上马车吧。”

        甘鹿衔答应，两人正在后院装东西，清儿过来了，练了几天功夫，精气神儿更好了些。

        她手拿两只桃花样式的头花，递给千歌后道，“师姑，我师父呢？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千歌对清儿印象颇好，笑道，“怎会？不过是回京办些事情。”

        清儿：“那你们还会回沂源城吗？”

        千歌说不准，但她知道千悦对清儿这个徒弟是认真的，她解释道，“我们在沂源有些事情，但始终还在京都长居。千悦当值大理寺，无法频繁在两地走动。若清儿姑娘愿意，我此刻写信给家中，叫人在京中租个院子，你得空了可以去小住。”

        清儿笑嘻嘻摆手，先是嘟囔道，“师姑和我客气什么？还叫我清儿姑娘。”

        又道，“住处的事不用麻烦师姑，这沂源城我也呆腻了，正打算和老娘去京都闯一闯。”

        千歌担忧，问道，“可是已经找到了谋生的活计？”

        清儿双手叉腰，颇有些得意，“京城最大的几家首饰铺子抢着雇我和老娘呢，吃住都免了，师姑不知道，我们的手艺早就到家了，攒些钱我也开家首饰铺子。”

        千歌忍俊不禁，只好道，“那我就提前祝清儿老板生意红火了。”

        清儿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道，“谢谢师姑，等我挣了大钱，一定好好孝敬你和师父。”

        她和千悦一样，是世间少有的纯粹女子，笑就是笑，恨就是恨，净若琉璃，不含丝毫杂质。

        千歌从头上拔下白玉簪子递给她，“京城生活不易，若遇到困难，就拿着这簪子到永安巷的凌府去找白夫人，她是个热心人。”

        她不肯接，千歌就握了她的手塞进去，道，“清儿就当是师姑的心意吧。”

        清儿只好接了，帮着忙活搬运行李一事，一直送千歌到沂源城门口，“师姑，一路顺风。”

        马车晃晃悠悠的上路了，在城门口恰好遇见上任的新城主白年，甘鹿衔和他是旧识，驻□□谈片刻。

        千歌问两人聊了些什么，甘鹿衔只道两人是幼时好友，许久未见寒暄罢了。

        两人一路北上，马蹄踏上松软的土地，一步一个脚印，车厢晃晃悠悠，掀开帘子就是满山、满江的春色，好似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可谁都知道没有，谜团尚未解开，三城一府绝不似表面那样平和。

        昌城靠北，第二日傍晚才至城门，两人在城主府见到徐庸徐城主，是个五尺高的汉子，眼睛眯缝，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被他看着就感觉后背好似有什么小虫子在爬。

        “这位一定是甘大人，我昌城不仅物博，人还娇，甘大人定能尽兴而归。”说着还笑眯眯的打量甘鹿衔，道，“今夜我在城主府设宴，为甘大人接风，叫了好些美娇娘，环肥燕瘦……”

        徐庸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眯着眼贼笑，头发花白的人了还要装风流才子，扇起来的风把他的稀疏头发、胡子都弄的蓬乱，嘴巴一张一合，胡子上沾了口水，有夺人眼球的晶莹。

        千歌闭了闭眼，恨不得啐他两口，骂他个狗血淋头。

        甘鹿衔也面色不虞，生硬道，“赵国律例，官员不得狎|妓，徐城主还是专心于民的好。”

        “年轻人嘛，我懂我懂。”他又啪的一声收了折扇，身子凑近甘鹿衔，神神秘秘道，“等今晚……你就知道了。”

        甘鹿衔脸色铁青，直接站起来道，“不劳费心，甘某明日直接到衙门借阅文书。”

        说罢，和千歌一道转身欲走。

        “站住。”徐庸收了脸上表情，道，“不就是个七品官，本大人官至从五品，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嚣张的，接了一道圣旨，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甘鹿衔转身，直视他道，“既然官至从五品，更应知晓朝廷律例，水患之际竟狎妓作乐，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徐庸忽视甘鹿衔的指责，坐在上座悠哉道，“既然你这么清楚律例，刚才见本官为何不跪？给本官跪下行大礼！”

        千歌忍不住道，“赵国律例，品阶相差三品之内不必跪拜，只需拱手行礼，徐大人违反律例在先，竟还咄咄逼人至此。”

        “你说是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了？在本官这儿，就得守本官的规矩！给本官跪下！”徐庸见千歌说话，表情更加不屑，道，“这哪有女人说话的份儿？来人，把她给我带出去，插本大人的话，先打三十板子。”

        话音刚落，门外跑进来十二壮汉，虎视眈眈。

        “慢着。”甘鹿衔伸手护住千歌，从腰间取出令牌，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几品官？”

        徐庸定睛一看，正五品钦差令牌，心下一阵发虚，额头冷汗直冒，两股战战，像是有人在椅子上放了针，再也坐不住。

        突然脑子一转，大声道，“好大的胆子，假冒钦差，给我抓住他们。”

        那十二壮汉正要动手，门外飞进十三支镖，十二打手耳侧发丝皆断，徐庸头皮一凉，濒临死亡让他身体发麻，觉得有血从他头顶潺潺流下，吓得当场软了身子，跪在大堂。

        “这次只是警告，下次这镖定会扎进你的脖子。”千悦快步护在千歌身侧，冷声道，“还不给我姐姐行礼。”

        女、女夜叉。

        千悦凶名在外，徐庸自然也听闻一二，市井之间说她快刀斩人，从不手软，圣上也对她颇加赞赏，多次杀京中大官也能安然无恙。

        那她姐姐就是传说中和太子颇有渊源的凌大小姐了，传说太子曾为她冲冠一怒，连圣上也敢顶撞，更甚至于至今未娶，就是在等她。

        天爷爷，他究竟是惹了什么人啊。

        “下官拜见甘大人。”徐庸站不起来，跪下颤颤巍巍叩头，“给凌大小姐、夜……不，凌二小姐行礼。”

        千悦一刀出鞘，削了他的胡子，又道，“还有呢？”

        “是下官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

        千悦还气，一脚将人踹到，“姐姐，你没事吧？”

        千歌摇头，三人一道离开，留下徐庸面露惊骇，抖着手先摸了摸下巴、又摸了摸头顶，确定没有血才安心。

        好不容易哄好一尊大佛，又来三尊。

        “大人，晚宴还办吗？”

        “办，去请韩大人和韩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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