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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沈舟在容溯仅有寥寥几件衣服的衣橱中翻找,他知道容溯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雌虫,也不像普世雌虫那样能把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他也没猜到,容溯怎么说也是个皇子,怎么能比公爵那个足不出户的死宅衣服还少呢?

        两套礼服实在太过华贵,繁复的图腾纹样自不必说,镶嵌的宝石足以说明价格的高昂,用在陛下明确说是家宴的场面并不合适。而仅剩的几件日常衣服,颜色竟还是清一色的黑白灰。

        “要不我陪你去买件衣服吧……”沈舟语重心长,“现在定制肯定是来不及了,买几件或许还可以凑合一下。”

        假如容溯把折腾厨房与别墅的精力,放一半在打理自己的衣着上,不,用不上一半精力,只要三分之一就足够他去拍一部时尚大片。

        “不用这么麻烦吧,”容溯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弄终端,“我觉得黑色的还不错。反正他们看我不顺眼,穿什么不都一样?”

        沈舟放下手中的事,顿了顿说:“确定不用我陪你去吗?”

        容溯把视线从终端上挪开,大着胆子从背后抱紧沈舟:“不用,雄主陪我去的话,我会不太舒服。”

        他太了解他大哥了,他未必需要用性命的代价来偿还自己的过失,可细碎的折磨一定少不了。不一定是在席间,可能会在之前,也可能会是故作热切地拽着他,像多年未见的兄弟叙旧那样把他带回自己寝殿,然后让他某处角落熬整整一个晚上。

        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足以偿还多年来的颠沛流离?

        被心爱的雄虫得知自己受辱,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光是想一想就无比难堪……他自己不害怕被打骂、被羞辱,如果是他自己,哪怕前面是无间地狱,他也能狠下心来闯一闯。可他有沈舟,他怎么能够让沈舟看到自己的丑态,哪怕他在沈舟面前表现的并不那么光洁无瑕,但形象总不能更糟一点。

        所有污浊阴霾的事,他希望瞒得死死的,沈舟最好一件都不要得知。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沈舟拍了拍容溯的手背,“我在家等你回来。”

        容洄已经夸下海口,保证不会让容溯受一点伤,尽管沈舟对容洄的担保有所怀疑,不过他还是愿意再相信皇家的体面一次,无论有什么事情,总不至于在家宴上动手吧。

        “好。”容溯把脸埋在沈舟颈间,“您一定要记得等我,我会尽量早点回家的。”

        沈舟应道:“等你,不管多晚都等你。”

        没有实际行动的承诺是空中楼阁,沈舟认为既然自己已经决心不走了,那么还是应该竭尽所能对容溯好一点,“对你好”这三个字总不能只是说说了事。

        不知道这样亲昵的姿势维系了多久,容溯终于恋恋不舍地与沈舟分开:“我一会儿就该出发了。”

        沈舟将一直在自己身上戴着的小型通讯装置摘下,不容拒绝地塞在容溯手中:“去吧,等你回家,有什么紧急的事,按下按钮我就会知道。”

        容溯注视着通讯器,喃喃道:“您对我可真好……”

        “这怎么就算好了?”沈舟失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困境还没有解决,微不足道的几句情话,顺手为之的日常照顾,怎么能算得上对他好呢……分明还差的远呢。

        正值黄昏,燃烧般的落日摇摇欲坠,将远处的云染成火一般艳丽的红色,余晖笼罩下古老建筑的塔尖直直穿透云霄,仿若即将振翅欲飞的鸟。

        容溯在侍从的指引下向宫殿走去看上去他今日格外稳重,步伐不急不缓,其实他只是腿疼,分不清引起绵延不绝疼痛的究竟是昨日的那一脚,还是永远不会愈合的旧伤。

        皇宫中没有谁敢无礼到找一个代步的工具,他只能尽力维持自己的姿态,免得看上去太过失礼。

        容溯到来的可能有些晚,他的哥哥们早已经坐在位置上,见他前来,灼灼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他身上。

        噩梦般的记忆霎时间被唤醒,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容溯还是不可避免的惨白了脸色。

        “大哥……”

        容溪还没完全适应皇室的生活,这些年他在外随心随性,冷不丁被拘束起来还有些不习惯,尤其容洄沉闷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他想找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此时容溯到来,容溪眼睛登时一亮,寒暄几句不算有违礼数吧,他这才刚回来,就算挑他毛病也得等几天吧。

        于是在容洄错愕的眼神下,容溪笑着摆了摆手:“好久不见,阿溯。”

        容溯看向那张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面孔,喑哑说:“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不见,阿溯都长这么高了。”容溪走到容溯面前,伸手比了比身高,“比我高了,不过好像比小时候瘦了。”

        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容洄上前来说:“是瘦了点,阿溯最近没休息好,肯定瘦了。”

        “怎么没休息好?”容溪不明所以,开口询问道,“听说阿溯结婚了,是雄主对你不好吗?”

        容溯艰难摇头:“不是。”

        容溪继续追问道:“那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听说我回来,你睡不好觉吧?”

        这非常有可能,毕竟他们当年闹得那么僵硬,不想让他回来完全合乎情理。

        容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悄无声息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侍从全部退下,自己则强行挡在他们中间,打圆场说:“今天这么高兴,怎么突然说这种事,雄父怕相处不舒服,可都没让容澈过来,你们怎么还提起从前的事了。”

        另一边,容溯收到容洄投来饱含深意的眼神,低头掩饰说:“没有,大哥想多了,只是我不太舒服而已,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实际上,他不舒服确实和容溪没多大关系,而是自从战场上退下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沈舟的陪伴能让他暂时好受一些,但没办法让他日夜被鞭笞的内心得到永远的安宁。

        相反,容溪的归来还让他好受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压在他心底的石头好歹是落了地,不再扰得他不得安宁。

        “不舒服?”容溪似乎完全不知对面两只虫子的内心所想,他无知无觉地问道,“哪里不舒服?怎么没找医生看看?”

        越过容洄,容溪握住容溯的手腕,想好好打量一番这个他最亏欠的弟弟,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容溯身上,他发现了一个最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衣袖被一寸寸挽到上方,漆黑狰狞的抑制环牢不可破地禁锢在容溯瘦削的手腕,用来对待犯罪雌虫的,与镣铐别无二致的东西,就这样完全显露出来。

        容溪的声音像是冰淬过一般:“谁给你带上的?该不会是你雄主吧?那家伙虐待你了?”

        痛心疾首之下还掺杂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怒……容溪觉得从前的自己已经足够混蛋了,难不成他弟弟竟嫁了个比他还不如的混账吗?结婚之前都不查清对方底细的吗?

        他没想过容溯会这么早就结婚,虽说雌虫总会比雄虫结婚早一点,但比容溯打了五岁不止的容洄如今连婚约都没有,怎么就轮到事业还在上升期的幼弟了。

        “不是……”容溯试图把手抽出来,但在容溪的钳制下没能挪动分毫。

        雄虫的手劲有这么大吗?容溯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还是说抑制环将他的力量削弱到连雄虫都不如。

        此时容洄看出容溪大概真的没有为难容溯的意思,于是开口解释说:“是军事法庭判决,我们小溯受委屈了。”

        “行吧。”容溪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眼下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他不能做大庭广众揭弟弟伤疤这种没道德的事,想了解情况,也得等到安静的深夜。

        灯光闪烁,不知道何时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跳跃的装饰性火苗之下,容溯听到长长一声喟叹。

        “你怎么连件新衣服都没有呢……”

        容溪曾坚定不移地认为,没有他,他的弟弟会过得很好,但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容洄的身体每况愈下,热切追求的雌虫最终也没有在他身边。容溯就更不用提了,他什么时候见过容溯穿得这么朴素过?虽然小时候生活的确实不如意,不过衣食却是从来没有短缺,像这种一件衣服穿到半新不旧的样子,他完全不敢相信。

        容溯终于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对视,没有戏谑嘲讽,没有令他难堪的一切,只有属于兄长对幼弟的担忧。

        但是谁信呢?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没准就信了,但是经历过那样的刻骨铭心的磋磨,他怎么还敢相信……

        容溯终于把手抽回来,他飞速理好衣袖,重新遮挡住抑制环:“我最近一直没怎么出门,平时也不太注意这些,以后不会这样了。雄主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大哥别乱猜了。”

        他还是不相信一只雄虫的性格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此刻,容溪终于意识到,他家的白菜可能被某只猪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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