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者

眼睛是看不见么？

        不待燕卿卿询问，老者接下来的动作证实了她的猜想。

        但见他从身旁摸索来一根手杖，在地面上探着走来。

        快走至跟前时，忽的停住步伐，他侧耳听了片刻，面上爬上笑意：“是雍王来了啊。”

        韩不周此时才出声，语气是燕卿卿从未见过的尊重。

        “还是瞒不过您。”

        甚少有人能让他放下架子，诚心诚意的尊敬。

        哪怕是在面对高宗时，也是表面恭敬，骨子里仍旧自傲轻浮。

        燕卿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老者，这一看之下，竟觉得有隐隐熟悉。

        记忆力走了一圈，没能对上号，便暂时收起心思。

        身旁的韩不周此时将她往前推了推道：“我带了个人，请您帮忙指点一二，她对兵马一窍不通。”

        老者闻言面上一抹深意闪过，兴许是因为双目失明，他察觉不到自己的表情总是在泄露情绪，故意板着脸：“什么人都往我这儿塞，要论兵法，你不是比我强多了？”

        韩不周轻笑，并不揭穿老者的口不对心。

        “再强那不还是您教出来的。”

        老者被他哄的开心，将脸转向燕卿卿所在的方向：“小姑娘家家的，为何要学兵法啊。”

        燕卿卿忽然被点明，想都没想的回道：“因为要保护想保护的人。”

        老者近距离听到她的声音，毁了半边的眉毛一挑：“十四公主？”

        燕卿卿疑惑他竟然能猜到自己的身份，不免更认定，自己一定见过他。

        老者笑呵呵的对韩不周道：“原来你这些年一直等的人，便是这位。”

        韩不周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行，既然是你带来的人，那我便教，只是这兵法可非三日之功，我这里有一本自己经历记下的策略，今日且送你，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老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手册，燕卿卿接过，俯身道谢：“老人家恩德，若有机会定涌泉相报。”

        “等你守住了你想保护的人，再说谢话吧，雍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老者相邀，韩不周应了一声，两人走至院内的桃树下。

        “我家小女……”

        “您也知道她的性子，我虽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但只会是当作自家妹子一般，她的心意，我实难接受。”

        韩不周知道老者的犹豫，主动说道。

        老者闻言神色暗了暗，他叹了口气道：“我家小女被宠坏了，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还请殿下多多担待。”

        “若是她本分，我自不会辜负您，但若她做出对十四不利之事，我也不会容忍。”

        韩不周实话实说，老者又是一记长叹，最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他说着，空洞的双眸看向燕卿卿所在的方向，苦笑道：“你等了这女娃这么多年，说明她对你顶顶重要。”

        “如命。”韩不周加重这两个字。

        老者笑了笑，不再说话，他的视线尽头，燕卿卿正在与遇贤低声交谈。

        韩不周看去时，恰好她也看过来，面上带着显眼的探究。

        隔得远，两人对话又刻意压低了声音，燕卿卿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索性也不去听，她低头与遇贤道：“爷爷对你可好？”

        遇贤擦了擦脸上的汗，重重点头：“爷爷对我极好，十四姨母可否传达母亲一声，叫她莫要忧心。”

        燕卿卿笑着拍他的头，答应下来：“好，回去便对你娘说。”

        “遇贤可知晓爷爷的姓氏？”

        遇贤在她话落后摇了摇头：“只曾听爷爷讲过，他是京师人士。”

        京师人士，那她定是见过的！

        心中正想着，韩不周与老者已经走来。

        “走吧。”他道。

        燕卿卿怔住：“这就走了？我什么都还没学啊？”

        韩不周低笑不语，老者诶了一声道：“我送你的那本手册就够你学的了。”

        她下意识攥紧了袖中手册，韩不周笑意更浓，索性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燕卿卿一路上想着自己在哪里见过老者，不禁问出声：“我似乎见过那老人家，他是谁？”

        韩不周似一早猜到她会询问，面色不惊，不答反问：“十四可还记得裴老将军？”

        “自然记得。”她随口回。

        如今她在京师就住裴老将军的府邸，如何能不记得。

        “那还记得他的死因么？”

        燕卿卿思绪被他牵引着，自然而然的想到，裴老将军被困断梁山，迟迟等不来援军，最后被困死于山中。老将军的遗体不还是他亲自运送回府的么？

        这与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扯远了？

        燕卿卿皱着眉，想要拉回自己问的问题上，便又听他道：“老将军的遗体你可曾仔细看过？”

        “未曾。”

        当时她被他的出现吓得魂不附体，哪儿还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其他事。

        更何况，尸体都被放入棺材抬回将军府了，自己若是再多此一举的检查，是大不敬，再者，她也不信他会抬个空棺材给她看。

        并且，她看不得，裴弱水也定确认过了，若不然以她的性子，会闹翻天。

        裴老将军已故，这是公认的事实，难不成还有什么幺蛾子？

        燕卿卿不解的看他，对方笑的一脸深意，对视间，她忽的明白些什么，一双杏眸唰的瞪大。

        “你不是要告诉我，那老人家就是裴老将军吧！”

        这信息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她几乎是尖叫着问道。

        韩不周点点头，丝毫不卖关子。

        燕卿卿当即转身，打算回去，韩不周拦住她：“你做什么？”

        “我去问问裴老将军为何要诈死，裴弱水知道他还活着吗？将军府的主人还在，掌事权我是不是该还回去？”

        有一堆问题堵在心中，争先恐后的往前冲，想要一问究竟。

        不同于她的激动，韩不周拽着她的手腕，冷静道：“你该知道的，裴老将军为何要诈死。”

        一句话，宛若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浇灭她所有的活力，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是的，她该知道的。

        裴老将军当初被困断梁山，高宗却迟迟不拨兵力前去营救，任由其在断梁山自生自灭。

        为的不就是裴家功高盖主，民心所向，已经高过他这个江山之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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