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过往

大燕年间，高宗登基不久，天下百废待兴，各产业横行，但商业始终无法呈现一个平稳的状态，高低差异悬殊。

        董莽便是自高宗登基初起势，靠着祖辈留下的少的可怜的家产，愣是从默默无闻发展到邳州赫赫有名的人物。

        董莽一介商人，在家财万贯发迹后，便尤其需要给自己的身份镀上些金，于是便有了第一任夫人，也是董婉儿的亲生母亲，但红颜薄命，生董婉儿时难产，拼尽全力留下一女后逝世。

        董莽对自己这任夫人谈不上有多爱，但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因此，在第一任夫人去世后，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于三年后取了第二任。

        如今回过头看去，董家的衰败，便是由那儿开始。

        大抵是因为第一任夫人的早逝，给董莽蒙上了一层心理阴影，他打心眼儿里认为，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身体弱，故而第二任选了个江湖镖局女儿。

        第二任夫人打小习武，身子骨强硬，替董莽生了一儿一女，但因性子原因，对儿女极其骄纵。

        令董家走上下坡路的，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第二任夫人的娘家。

        董小娘子的娘家是做镖局生意，但口碑并不太好，家业日渐衰败，董小娘子的弟弟，董莽的舅老爷又是嗜赌之人。

        有一回，董莽去汪家接董小娘子母子三人，却发现舅老爷带着年仅八岁的儿子去赌场厮混去了。

        董莽大发雷霆，勒令此后董小娘子不准再带儿女回娘家。

        但恶果就此埋下，汪家经不住舅老爷的败坏，资产很快被败光，贪婪的目光投向董家。

        碍于情面，董莽借了几次，数额还都不小，虽肉疼，但到底是舅老爷。

        可他的情分在舅老爷眼里便成了本分，董莽一次不借，便跟他急眼。

        董莽为了填舅老爷赌债的窟窿，掏了半个董家都不为过。

        最后，舅老爷一次夜间喝醉酒，路过木桥时失足掉进了河里，淹死了，此事才告一段落。

        董莽本以为自此迎来柳暗花明，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灾难的开始。

        舅老爷死后，董小娘子多次欲言又止，人也变得猜忌多疑，一言不合便要同董莽吵上两句。

        董莽烦了，一次跟董小娘子争吵时，没忍住失手打了她一巴掌，董小娘子登时红了眼，怪叫道：“我就知道，你憨厚老实都是装出来的，我弟弟就是你害死的是不是，一定是你找人把他杀了扔下河的是不是？你这样恶毒心肠，以后是不是连我也要害？”

        董莽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他的枕边人，他的妻子一直都是以杀人犯的眼光看待他的。

        董小娘子自那次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后，没日没夜的跟他闹。

        有一回，董莽做梦梦到自己真的把董小娘子给杀了，浅蓝色的床单上，变成了一片骇人的血泊。

        董莽惊慌失措的从噩梦中醒过来，一摸身边，摸到一具冰冷冷的身体，以及一手的血迹。

        原来，这不是梦。

        他杀人了。

        董莽楞了一夜，天要亮时，偷偷将人从后门背了出去，床单和沾上血迹的东西都烧了，而后若无其事的回府。

        对外就称，董小娘子病了，去了外县寺庙养身体，还时不时的带全家老小出府探望。

        那会儿天下太平，繁荣昌盛，百姓对于犯罪没那么重的意识，再加上董莽是百里相传的大好人，于是更没人怀疑他的措辞了。

        对儿女，董莽编了另一套说辞，说董小娘子与人私奔了，他这么说，是为了保全他们娘亲的名声，也是为了他们日后的婚姻事考虑。

        董小娘子的一对儿女毫不怀疑，而董婉儿，如果不是那日天将亮，看到父亲抱着一卷沾满了血迹的东西匆匆从后门出去，也将不会怀疑任何。

        那时，董婉儿刚十岁，懵懵懂懂的，只觉得自此心中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后来的事情便有些笼统，董莽的儿子因他舅舅常带他去赌坊，染上了一身的恶习，于少年时开始显露出来。

        董莽的生意也不太好做，家业日渐衰败。

        董婉儿十八岁那年，董家真正的走向坍塌。

        那年，小她三岁的妹妹嫁人，一个月后，被人送了回来，只不过不同的是，嫁出去时活蹦乱跳，送回来时气息全无。

        董莽疯了一样的去砸门，对方却说，本就是买回来的妾室，死了将尸身还回娘家，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了。

        那时董莽才知，原来小女儿是为了还她弟弟欠下的赌债，自愿献身，怕他担心，将一切瞒下。

        如今若不是死后被送回董家，董莽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知晓真相。

        得知小女儿真正死因的董莽将儿子狠狠打了一顿，若不是董婉儿去拦，怕是要被他打死。

        儿子自此恨下董莽，愈发叛逆，董莽不得不变卖家产为他还债。

        但赌是个无底洞，董家家宅都被卖了，依旧还不上他欠下的钱。

        为了不让大女儿董婉儿步小女儿的后尘，董莽给了她一些银钱，让她离开，自己则被人伢子几番转手，最后竟被割了宝贝，进宫当了阉人。

        而董婉儿运气不太好，在董莽走后，还是被那伙人找到，卖进了青楼。

        董莽本想浑噩度过一生，偶然一次听到自己大女儿的境遇，突然清醒，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仅剩的一个女儿这样度过一生。

        于是，他开始努力的往上爬，也是时运到了。

        这一年，正好是燕卿卿重生回来，最为动荡的一年。

        董莽抓到了好时机，爬到了燕元期身边。

        但尝过权利滋味的董莽开始对这种感觉上瘾，初衷在这一年的快速发迹里逐渐遗忘。

        他步步为营，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儿，最后，终于在北境，成了那魏忠贤一般的人物。

        可惜的是，虽登上高位，身边却再没有一个亲人，陪他一起享受这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神秘男人三九，便是在董莽成为北境之主时出现。

        他利用董莽对董婉儿的父女情，用术法保住了董婉儿的尸身，也保住了他北境国师的地位。

        并在那阴山荒蛮之地，用秘术，造出一个阴山天坑，专产怪物。

        皇城与百姓之间，得有一个平衡维系，但董莽觉得，靠传统的方法，不长久，如高宗，如燕元期。

        故此，他别出心裁的想出一套方法。

        他造出一堆怪物，普通百姓抵抗不了的怪物，只能依靠皇城的兵力。

        兵力保护百姓，对付怪物，百姓接受保护，供养兵力。

        而他董莽，是兵与民之间的平衡点。

        如此，方可长久。

        但很明显，董莽的这套方式还没有得到盛行，便要被腰斩。

        三九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他一眼看出董莽寿命将近，故此聪明的投诚燕卿卿方，并如实将一切全盘托出，以表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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