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来

其实，初三那会调座位其实并不是班主任突发奇想，而是王亦舒有意向班主任提的意见。

        自打那次跟几个哥们站在教室后门商量事情的时候被林涵“英雄救美”之后，她便对这姑娘来了兴趣。

        一番了解下来，她发现这人的生活规律、或者说无聊的可怕。

        首先，林涵似乎是掐着表似的，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六点到校。

        第二点，吃食方面林涵有没有其他忌口，王亦舒并不清楚。但她知道，林涵吃菜夹馍的时候不喜欢放胡萝卜。

        第三点，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林涵每节课前都会进行简单预习。

        第四点，中午时常和一位长发美女一起上下学。

        出于好奇，王亦舒找人查了那姑娘的底细，后来发现两人原来只是简单的室友关系。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一直在跟踪林涵，那人甚至经常躲在校园的角落里偷偷摸摸地窥视林涵。

        王亦舒觉得这个人八成是有精神疾病，怕林涵受到伤害，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她找来最信任的伙伴、也就是当时年级第一的顾令言，两人一起商议解决方案。

        顾令言对王亦舒这反常的举动表示不理解：“帮她做什么，看上她了？”

        “滚你妈的，之前她以为我被欺负，傻呵呵地跑出来替我解围，就当还她这个莫须有的人情。”王亦舒冷笑一声，“自己怂的一批，还敢惹是生非，这种性格我喜欢，想跟她交个朋友。”

        “交朋友？”顾令言更加疑惑，“那姑娘我知道一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跟她交的了朋友吗？”

        王亦舒悠闲地拨弄着刘海：“你不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不是跟着我们弟兄混。”

        顾令言咧开嘴角，靠近王亦舒，眼神暧昧：“咱俩到底谁跟谁混？”

        王亦舒一把推开他：“走开啊，我跟你说正事呢，有办法解决吗？”

        “有！”顾令言一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包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林涵提起，王亦舒到现在也不清楚，当时顾令言到底是怎么解决的问题。反正后来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便放了心。

        现在可谓真相大白了：顾令言亲自动手，将那小子打得落花流水，应该也适当警告了几句。那小子长了记性，便不敢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了。

        最后一点，林涵一到大课间就异常活跃，经常拉着同桌跑去操场玩。

        也就是因为这个，王亦舒才萌生出想和林涵坐同桌的意愿。

        那段时间，林涵见着自己就跟见了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她想跟林涵当面问清楚，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身份。

        再后来，王亦舒看着林涵跟她同桌出双入对，心里就开始打小算盘了。

        她觉得两人关系好不过是因为彼此是同桌，平时相处的机会比较多罢了。同时，她也希望林涵能够像带那位同桌一样，带自己去操场玩。

        尽管周遭一众狐朋狗友，王亦舒还是偏执地觉得跟林涵结伴似乎更加有趣些。或者，更加像个正常人些。

        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见惯了哥哥手下的人溜须拍马的功夫。将这拍马屁的功夫稍微学以致用，跟人、尤其是跟老师打起交道来便顺手的多。

        她跟班主任的关系一向很好，王亦舒借着自己成绩差的由头，跟班主任提议想跟林涵坐同桌，从而实现“精准扶贫”的目的。

        班主任却有些犹豫，毕竟这所谓的“一带一”局面形成之后，后面有太多不可控的发展方向。到头来，很可能不是林涵带着王亦舒提高成绩，而是王亦舒带着林涵出去瞎玩鬼混。

        自己好不容易带出个全级第一，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奈何招架不住王亦舒的软磨硬泡，班主任渐渐松了口。

        为了给王亦舒一个答案，也是为了打消她这无中生有的念头，老师告诉她下次排座位会按照成绩排名，想跟林涵坐同桌的话，就自己努力追上林涵的步伐。

        班主任本来是想借这个由头打发掉王亦舒，他也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怎料对方不仅欣然答应，而且竟然还真的做到了！

        就这样，两人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就此展开。

        两人光顾着说话，碗里的饭菜已经凉了一大半。

        林涵夹起菜美美地吃了一大口，还不忘吐槽：“那时候讨厌……不喜欢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听到林涵嘴角秃噜出来的“讨厌”二字，王亦舒顿觉心里不太舒服，她沉下脸问，“什么？”

        “就是……”犹豫了一会儿，林涵吞吞吐吐地说，“你那时候经常无缘无故扔早餐，还不让人说，就算说了也不改。”

        王亦舒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

        她单手托腮，似乎在回忆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我妈死的早，我爸又是个酒鬼，整天不着家。除了我哥哥，家里就我跟我奶奶。偏偏那几年奶奶得了失心疯，忘了很多东西，却一直记得要给我们做早餐的事。那段时间，每次吃大饼就跟开盲盒一样，吃不了就扔了呗。”

        这个女生用最平静的语调讲述着自己悲惨的过往，仿佛自己只是个见证者而已。

        在林涵的印象里，放进锅里的饼子确实会状况百出。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过是烧得乌漆嘛黑，终归是可以吃的。

        而对方的饼子自己见过，并没有烧糊的现象。

        所以，她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会吃不了啊？”

        王亦舒冷笑一声：“你把洗衣粉当盐和进面里试试。”

        林涵心里一颤：“那你为什么不跟大家解释啊？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背后说你？”

        王亦舒看向林涵，眼神中尽是酸涩：“怎么解释？跟他们翻我的家常吗？”

        林涵无言以对。

        王亦舒继续说：“更何况他们误会我的，何止这一星半点。刚开始我也想着跟他们解释，但效果微乎其微，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你说的再多，在他们眼里都只是狡辩，反而越容易佐证他们对你的偏见与误解。所以，何必费力去讨好他们呢，自己活得问心无愧就好！”

        想着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林涵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啊！”

        王亦舒回过神来：“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我没跟你说清楚，就不能怪你误解我。”

        说着，她拿起筷子，眼神中尽是不可名状的深情：“林涵，你刚说幸好有我。我想告诉你，有你这个朋友，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林涵笑着别过头去，想让轻盈的风带走些她的感动：“王亦舒，你好肉麻呀！”

        “呵，是谁先开始的。”

        林涵鼓起腮帮子，她才不愿意承认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是自己挑起来的……

        两个人今天聊得有点多，落筷的时候，跟她们一起来的同学早已经没剩几个。

        林涵满意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肚腩，吃得太撑，胃部轻轻凸起一座小山峰。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被王亦舒看得一清二楚。

        王亦舒不经意间露出痴笑的表情，被林涵敏锐觉察。

        林涵向下扯了扯衣摆，面露不悦：“你在笑什么？不是说不嘲笑我身材的吗？”

        王亦舒大喊冤枉：“我没嘲笑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怪可爱的。以前瘦的跟棍儿似的，现在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多好看！”

        林涵着急忙慌地起身捂住王亦舒的嘴，得亏周围没有人，不然她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大姐，你说话能不能收敛点。”

        “我说什么了？”王亦舒不以为然，她挣开林涵的魔爪，振振有词，“这有什么呀，你看的小说尺度比这大多了吧。”

        林涵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干脆端起空盘子就往餐具回收处奔去。

        保洁阿姨正在清理垃圾，被林涵气势汹汹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林涵今天没有心思跟她心平气和地打招呼，放下盘子之后就急冲冲跑出了食堂。

        没几秒，王亦舒有条不紊地走过来。

        看阿姨神情不对，王亦舒指了指外面林涵模糊的背影，然后又指着自己的脑袋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她呀，脑子不太好。”

        保洁阿姨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即也跟着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小声嘟囔：“唉，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了！”

        王亦舒露出得意的神情，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她突然开始疑惑：这阿姨是在说林涵，还是在说自己？

        “……”

        张莉和王亦舒都是林涵亲密无间的伙伴，更是高中遇到的贵人。

        她们一个教会林涵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乐观生活。毕竟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一个让林涵懂得无论身处什么境地，无拘无束地做自己最重要。自此以后，“别管别人怎么说，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便成了她的座右铭。

        林涵在一中浑浑噩噩地虚度了两年，成绩一直稳稳待在班级中下游的位置。

        一直到母亲生病那年，林涵才彻底戒掉了看小说的癖好，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当中。

        尽管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也难以在高三这短短的一年里，将前两年遗漏的知识恶补回来。

        所幸功夫终究不负有心人，林涵终究以超出平时30多分的好成绩，勉强够到了一本线的尾巴。

        拍毕业照那天，是三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王亦舒和张莉相见恨晚，勾肩搭背，好不亲热。相比之下，林涵倒像是个帮她们摆弄相机的工具人。

        那年，王亦舒和张莉也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只是三个人之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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