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旧仇新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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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常说纳妾纳色,这番话落到茗娘身上,虽然不是笑话一般的好笑,但是若要认可了,不仅要捏着鼻子,而且,还要捂住了的良心。
说起来,茗娘的相貌还算周正,一张半圆脸,杏仁眼,直鼻小嘴,还有北地女儿少有的白皙肤色,仔细端详了,女子十分颜色的评价,她总能占得七八分。
只可惜,却粗看不得。
第一眼望去时,因为茗娘那块比半个鸡蛋略小一些的伤疤,右腮一副算是精致的面孔就打了许多折扣,落了下乘。
茗娘的祖籍在江州,正经的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家境也不贫寒,祖上传下了八亩水田,虽然算不得中户,可比起寻常的寒家,日子过的也是衣食无忧,这样的人家,养不出大家闺秀,但是凭着茗娘本有的相貌,出落成一个小家碧玉却是必然的。
只可惜,她却被自家父亲坏了相貌,毁了一生。
江南文华繁盛,茗娘的父亲也算是个读书种子,十一二岁就能背诵整部《论语》,家里长辈盼着他能科举如意,光耀门楣,自己也想爬上登天的捷径,有个锦绣前程。
只是,那人长着异于常人的脑袋,却没有出人头地的运气,十四岁开始投考秀才,连考了三十年,可怜的,至死还是个童生的白衣身份。
在家里的教养下,茗娘父亲出落了一个油瓶倒了都不扶起的懒散性子,日夜苦读书卷之余,对于家中的一干事务都是不闻不问,就是喝茶续水这般的琐事,也不肯亲力亲为了,养家糊口、柴米油盐一应家事尽皆落到了茗娘母亲身上,有了茗娘之后,小小年纪就要随着母亲操持家务。
六岁那年,茗娘为父亲接续茶水时,不小心从椅子上跌落了,虽没有摔伤,但是摔落时,右脸跌落到了碎裂的水壶上,不仅割破了皮肤以后,泼溅的沸水还把脸颊烫伤了一块。
破裂的伤口倒是很快将养好了,只是烫伤处却没办法整治,落下了疤痕,原本紧致平滑的一块皮肤,变得皱皱巴巴的,像是被抹上了白泥之后风干了的模样。
伤好以后,茗娘坏了的容貌就成了被人欺侮的把柄,每每与人起了争执,那块伤疤就变作同龄们战胜她的本钱,与她在口角时,落了下风之际,就呼喊起了她疤瘌脸的绰号。
而小孩子特有的羞耻心,也让茗娘对自己这个短处很是在意,被人呼喊了以后,无论占据着怎样的上风,都会掩面哭泣,继而落荒而逃。
因为这个缘故,茗娘幼时便不敢与人争吵,生怕别人唤了自家的绰号,丢了脸面,性子也渐渐绵软起来。
可是,茗娘父亲压根就没在意女儿的这一番变化,依旧由着自己的心意,把她放在《女训》、《女诫》、《烈女传》这类文章里浸染,欲要打造出一个循规守礼的妇人典范,如此,硬生生的剔除了茗娘脾气中的刚硬,变作了一团绵软,及至后来,就是大声与人说笑都成了她生活中的稀奇事情。
即便是做了县子世子的侍妾,成了有品阶身份的命妇,也没改去她的脾气。
轩辕承烈年幼时,茗娘在院中和门前各开了一方菜畦,原本是补贴自家家用的,谁想,菜蔬成熟之际,前后街的婆子们便都有了吃菜的去处,如马婆子、林大嫂一类顾及脸面的,总还是寻了晨间暮里那般无人的时辰,偷着摘取了,可是后街的刘婆子,却是每日早晚睡足了,方才拐了菜筐一步三摇而来,门前的菜蔬摘尽了,就径直进到院中的菜畦,只管拣选着鲜嫩摘取,即便是茗娘在菜畦中忙活,也不言语,直如自家一般。
也说不得,菜畦中有留着的南瓜种子,茗娘也做了标记,便是轩辕承烈自家也知道不能食用,刘婆子却不管不顾的摘了,茗娘只劝了一句,就被刘婆子兜头一顿泼骂,直如是茗娘摘了她家的菜蔬一般。
而茗娘,除了可怜巴巴的眼中含着泪水,只会在嘴中反复说着你怎能如此欺负人这样毫无杀伤力的言语。
“恶贼,你出去……”
又是一声。
不知道是哪个招惹了茗娘,连从没听过的恶贼这般狠毒言辞都骂出来了,而且接连两次,都是破了本音的尖锐,显然是火气不小。
自小到大,除了今日里自己在讹诈皮子薛时被骂了一句混账,也就是此刻才听过茗娘骂人,虽然是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比不得刘婆子能将人家祖宗十八代一起揪出来放到嘴里日弄那种泼妇,但也是平生仅见了。
此刻,院中人数众多,又是登门讨亲近的,这种情况之下还能让茗娘生气得叫骂出从没骂出的言语,而聚拢在她周围的人群却没有一个帮衬,那惹起了软性子恼怒的,显然不是等闲的人物。
虽然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茗娘的性命无忧,但是一份怕自己心中亲近吃亏了的念头,还是让轩辕承烈揪心起来。
想尽快知道,偏偏就不能如意。
小小的院中,除了攒动的人头,就是各样的礼物担子,自家和茗娘都是一副矮小身子,满满当当的人堆里,彼此间只能听得声音,却是连一根发丝都被遮掩得严实。
“都与老子滚开……”
轩辕承烈只能学着街头那些痞赖好汉的口吻,呼喝着。
不敢踹人。
日日被催逼着踢打木桩,自己腿脚上还有几分气力,救下李明德的当日里,自己一脚,那头初生牛犊大小的黄狗就被踹歪了方向,滚到三尺之外,此际,院中站立的,不是轩辕家的侍妾,就是轩辕家的丫环婆子,都是些娇娇弱弱的女子,护卫家仆的男丁少得如秃头上的毛发一般,一脚过后,落到那些女人身上,也不知道什么结果。
就想着一脚踹翻碍事的礼物担子,在一团物品跌落的乱响中,造出了所向披靡的声势,让院中的闲散闪出一条道路,顺带着,也震慑一下茗娘口中的恶贼。
可惜脚下使足了力道,礼物担子只是晃了晃,倒是出脚的对面,一个丫环痛叫着,捂着小腿萎顿坐地。
传说中隔山打牛的功夫,居然被自己练成了……
不是得意的时候,也没有得意的心情。
还好,关键时候,抢在他身前冲出的风不破也没了怜香惜玉的想法,使出在军中破阵时的本领,略矮下身子,稳固了下盘,以肩为盾,左顶右撞,一片莺莺燕燕的惊呼痛叫中,轩辕承烈的面前豁然开朗。
是周家宝。
看到茗娘面前跪着的精瘦身子,看着那一身绸子长袍,只看面孔侧影的一点轮廓,轩辕承烈就知晓了她恼怒的原因。
这个该死的,今日里还敢登门。
按下许久的杀心又翻腾起来。
家中落魄的困境可是眼前这人一手制造的。
父亲轩辕平沙当年离开绿安之前,除了一座一进小宅,另外还留下了一间杂货铺子,聘了一个退出行伍的老卒李瘸子帮忙打理,内宅之中,则由李瘸子的老婆帮忙做事。杂货铺子加上茗娘日常里织出的布匹,每年有二三十两银子的进项,虽不十分富足,却也是衣食无忧的日子。
轩辕承烈七岁时,茗娘到城中百家祥布庄交售织出的布匹,因为有了比较,随后跟去的周婆子的织布被找出了瑕疵,布庄就拒收了。
这原本是周婆子自家的毛病,但是周婆子不肯白白辛苦,又不敢得罪布庄,怕失了生活的着落,就把这一桩错处归结到了茗娘身上。
出了百家祥,周婆子就使出了泼妇手段,一路追着茗娘,索要卖布得来的银钱,直说是断了她财路的补偿,之后更是连着在轩辕承烈的家门口叫骂了三日。
轩辕承烈不忍见他人难过,更见不得自家至亲受屈,而且,那时也没经过什么苦头,性子中还有些血气,在私学中开蒙,日日傍晚下学,都能见到痞赖婆娘在自家门口跳脚叫骂,就起了怨怒,拣选着周婆子脚印密集处,找了个学堂中要求了解农事的借口,趁着黑夜挖出个了腰深的陷坑,还放进了大大小小的十几块石头。
第四日的早间,周婆子立到轩辕承烈的家门口,刚刚骂了几句,便脚下一软,落入陷坑,因为坑中布下的石头,不仅扭伤了脚踝,一条左腿的胫骨也别断了。
伤了腿脚,周婆子更是寻找到了敲诈油水的把柄,去城中医馆诊治了以后,让自家汉子背着,直接睡到了轩辕承烈的家中,还将周家宝这个本家侄儿唤了过来。
周家宝那时在轩辕家做着夜香管事,虽是一个管着清理粪尿的家仆的头子,但有轩辕家的名头做依仗,招惹了许多是非,在绿安城中的一堆闲散里,很是有一份名号,不但周婆子家人把他当做了靠山,自家也把自家视作了了不得的人物。
周家宝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的性子,闻听姑母受了委屈,惹事的人家虽有个县子的勋贵身份,但是县子本人早就没了消息,只剩下一双孤儿寡母带着一对老仆过活,正是好欺负的角色,就生出了讹诈心思,招了几个闲汉,日日围住了茗娘,医馆诊金、滋养补品、汤水费用、护理工钱,林林总总,足足开列了两页大纸,便是日后周婆子发丧的费用也都算了进去,有的没的的诸多名目之下,索要的银钱更是耸人听闻,医馆诊金原本只有三钱银子,还是茗娘支付的,可是周家宝硬是喊出了二百两的价码。
李瘸子与他们讲理,却被一顿拳脚打倒在地,之后,更是拿着这份威武做榜样,直言若不遂了心意,便要拿了轩辕承烈去到县衙,让知县老爷照此整治了。
伤了人腿脚,虽然事出有因,但是茗娘原本就是有理亏三分的懦弱,被人将轩辕承烈做了把柄,更是变作了剥皮的柿子,苦苦哀求未能如意,又不肯让自己的心尖肉小小年纪就到县衙受苦,无奈之下,不仅拿出了家中积存下的三十二两银子,还把自家的杂货铺子抵顶给了周家宝,算作是诊金。
从茗娘那里讹了银钱和铺子,周婆子姑侄因分派不均起了纷争,周家宝将自家的姑爹打了一顿,顺带着还从姑母手中夺了十二两银子,占了杂货铺子后,更是觉得自家有了发达的资本,辞了夜香管事的差事,买了一个逃难来的女子做婆娘,当起了甩手掌柜。
毕竟是砍过人头的骁勇汉子,李瘸子原本是不怕周家宝的,咽不下恶气,要到县衙中出首,告发周婆子姑侄谋夺他人家产,却被茗娘死命拦下了。
见主家如此窝囊,原本打算终老绿安的一对夫妻也就绝了陪着生活的希望,事情未了,李瘸子就带着自家婆子径直回转老家了。
周家宝得了银钱的便宜也就罢了,胡搅蛮缠的时日,慢慢发现疤痕掩藏下的清秀眉眼,竟起了歪心,欲要占了身子,拿着县子侍妾的名分与闲汉们炫耀。
有了闲暇,也没了李瘸子夫妻的阻碍,周家宝嚣张得一塌糊涂,没遮拦一般,明里勾引,暗里强迫,没日没夜的骚扰。
时日久了,周家宝失了耐心,居然在一日的午后,借着烈酒撑起的胆魄,闯到了家中,欲要强迫茗娘,还好那日轩辕承烈下学早,一番喊叫总算保住了茗娘的清白,不过那次,他也被打破了脑袋。
之后还有几次此类举动,只是那日险些失身以后,茗娘就加了小心,日日将剪刀揣在怀里,喝止不住就将刀尖抵住了自家喉咙,如此,才堪堪保住了身子的清白。
周家宝原本是中上身材,此际,跪在地上,只比轩辕薰儿那般的小女孩高不了多少,瓦刀脸上堆着孙子般乖巧的笑意,手里捧着厚厚一叠文书账簿,说着一嘴的软话,
“小的旧日里是猪油蒙了心窍,得罪了奶奶,此番前来,一来是交还铺子……”
“铺子的一应地契文书和历年账簿均在此处,这几年的进项也都在着人盘点,点算齐了便会交割,还请奶奶查验……”
“二来也是向奶奶讨个饶恕,任凭奶奶打罚,只望奶奶不要揪着错处,取了小的性命……”
周家宝旁边立着一个穿着轩辕家家仆服饰,脑袋上戴着瓦楞帽的管事,个头不高,肤色黝黑,野猪一般的壮实,也在一旁帮衬着,
“二奶奶,这周家宝以往是为咱轩辕家出了死力的,旧日里也是咱大房里得用的人物,望二奶奶看在大房大老爷的面子上,且饶了他的性命,二奶奶这些年的苦楚,小的自会禀报了大老爷,与你些补偿……”
“何况,这周家宝虽然以往有些过错,但是时下已经幡然悔悟,还在城中有着三月雨的仁义名号,在这里落不下好,城中诸人也会说着二奶奶的不是……”
“自然,死罪饶了,活罪却不会脱逃,二奶奶你且发话,是十鞭子还是二十鞭子……”
看起来这黒壮管事在轩辕家也算是厉害人物,一众女子都是轩辕家各房的侍妾身份,在这管事面前,却都没了说话的地位,即便嘴巴最灵巧的如月,此刻,也紧闭着嘴巴,将一双眼睛望向了天空,也不知道那空荡荡的连片云彩都没有的内里,有什么让她物我两忘的东西。
其他女子也是一样,或者看天,或者看地,早先还叽叽喳喳亲亲热热的一堆,此际,全都没有了声音。
黒壮管事嘴里的言语,明里是在替周家宝说和,但是口口声声却不离轩辕家大老爷,明显是在借着轩辕家大房的名头,压迫下来。
不仅如此,黒壮管事还把周家宝在城中一众闲散中得的名号搬弄出来,以便让茗娘生出众口铄金的顾忌。
春雨贵如油,三月正是万物生长的紧要时分,一个三月雨的名号,不但抹去了周家宝曾经讹诈的罪过,更是道尽了他的仁义好处。
周婆子一介女流,当日只是想榨取些银钱,不过,周家宝掺和进来之后,就不是仅仅是讹诈那般的简单,他是存着占了人财两得的心思的,幸好没能成功,否则,依着茗娘外表柔软内里刚烈的脾性,注定是要自杀保住名声的,那样,自家可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此际不是流浪街头,也成了野地里的一具枯骨。
差点夺了茗娘的清白,害得自家险些成了孤儿,至于那个三月雨的名头,更是有自家杂货铺子给他做的根基,这样的腌臜货色,只是一二十鞭就过去了,世间哪有这般轻巧的事情。
何况,有让轩辕家妾侍们都忌惮的厉害人物回护,二十鞭子,只怕二百鞭子也不会在周家宝身上落下一条鞭痕。
虽不明白黒壮管事在轩辕家大房中是何角色,院中的诸女都很是畏惧他,也不知道这个野猪一样相貌身材的的凭借了什么,敢于在轩辕家各房都在笼络自家的此刻,还敢出言回护周家宝,但是按压了许久才平息的杀心,被勾引起后,更被一顿打压的言语惹的激烈翻腾。
“何必那般麻烦,吃我一顿拳脚便是了……”
轩辕承烈叫着,挤过身前的风不破,撞入人堆,用袖子掩了剪刀,直向周宝儿弓起的后心扎去。
风不破在教授轩辕承烈武艺时,自然将各处的要害向轩辕承烈一一点明,用意是在战阵之下,与人拼斗时避开这些要害,免得伤人性命,此际,轩辕承烈却是拣选着要命处刺下的。
被讹走杂货铺子时,虽然幼小,但也过了混沌年纪,能够记住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大了些,经历了由衣食无缺到朝不保夕的苦痛,又看到那个泼皮衣食无忧的享着本该属于自家的进项,还在城中落下了大好名头,恨怨交加,轩辕承烈就动了杀掉周家宝的心思。
虽然心地良善柔软,但是轩辕承烈也有不能触碰的痛脚逆鳞。
知道自家年少力弱,不能一味的依靠着武力取了那祸害的性命,轩辕承烈就起了烧掉杂货铺子的念头,盼着连周家宝这贼厮鸟也一并烧了,几番想要动手,可是那杂碎极少在店中,日里夜里,只有一个被买来的婆娘在操持打理,若是烧了,报不了冤仇,只能平白害了一条无辜性命。
与李明德交好,特别是击杀了黄狗之后,觉得自己有些武力了,轩辕承烈便就生出亲手杀死仇家的念头。
就同李明德商议起了杀人后脱罪的办法,按照那狠货的主意,轩辕承烈还未束发,按照大赵的律令,这般的年岁,若非蓄意持械害人性命,便要罪减三等,即便是死罪也只能判处流刑,只要行事间做足了无意杀人的伪装,有他父亲帮衬,连流刑都能免了,只能罚铜了事。
周家宝此番主动上门,周围有众人的遮掩,正是再恰当不过的时机,轩辕承烈打算刺穿周家宝后心之后,立即将之扑翻在地,做出这货摔到时撞上剪刀那般的巧合,从而报了旧日的怨愤,也脱了自家可能的官司。
到了县衙,只要咬死了是用拳头殴打,周家宝是自家倒霉撞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剪刀上丢了性命,周围人又没见到自家手中的器物,有李崇宪做主,最后只能是缴纳与周家宝等重的铜钱赔付给他家人。
今日里轩辕家送来的金银财货,正好买了周家宝的性命。
何况风叔还说过自家的父亲发达了,若是那样,只怕判罚的铜钱会更少。
有此机会,更待何时。
腕子却被抓住了。
是黒壮管事。
“这等腌臜货色,何须烈哥儿这般的尊贵人出手,如何教训,小爵爷只管分派了就是,免了脏了手脚……”
管事明显是习练过武艺的,嘴上笑意丝毫不减,宽大袍袖掩住了,抓住腕子的右手使上了暗劲,将握着的剪刀掰向了手背方向,左手拍了拍轩肩膀,貌似在宽慰着,却在下滑之际,顺手夺了轩辕承烈手中的剪刀,收入自家的衣袖。
嘴里说着,管事的脚上也不闲着,在周家宝膝头一点,然后一拔,将精瘦的身材踹成落地葫芦,滚进了人群中。
“你是哪个狗娘养的杂碎,敢坏小爷的事情……”
与黒壮管事一番交手动作,都掩在袍袖之下,虽是众目睽睽,但是也少有人看清,只是,一份免罪杀人的谋算、奋起的杀心不但尽皆被阻遏住了,连手中的家什也被夺去了,仍然让轩辕承烈生出自家脸蛋被扔到地上的感觉,激愤之下,口中也就没了遮拦。
肩头一重,身子随着一股大力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原来是风叔发了护短性子,抓了肩膀,扯到了身后,立到管事的面前,将自家遮得严严实实。
“这位管事好身手啊,不过,只向小孩子伸手,未免失了身份……”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闲言碎语,直接动手就是了。
怒火没有消散,心中对风不破也生了怨艾,正想挤出去再度发作,脚跟被人踢了两下。
轩辕承烈侧转看去,却是轩辕薰儿,胸口与小馋虫之间,不知何时抱了家中劈柴的斧子。
这个小人精,居然知道亲疏远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正愁没有趁手的家什,竟把斧子递送来了。
若不是人群之中,轩辕承烈真想将轩辕薰儿抱起来,狠狠的亲上几口。
轩辕薰儿这可是真把自己当成我的娘子了。
“风护卫,你也是拿了轩辕家银钱的,当真要与咱动手?”
随着轩辕承烈的喝骂,黒壮管事的笑容消散了,换上了一副阴冷面孔,身体也微微的矮下,做起了厮斗的准备。
“轩辕家四房的银钱,未必就是轩辕家的银钱,何况,风某受命,便是保护这母子的安全,不让他们受到些许的伤害,适才,你可是触了风某的职责……”
“你当真要与我动手……”
“我家小主人心里有怨愤,自当让他发散,旁的却不是风某该管的……”
相较于黒壮管事的审慎郑重,风不破却是一身波澜不惊的轻松模样,口中的言语,也是毫无畏惧,
“至于那个什么三月雨的货色,不过是靠着三五两银子收买出来的名头,有什么值得言说的,若不是风某还有护卫的职责,不想惹上官司麻烦,仅凭早些年对家中女主人的无状言行,早就动手打发他了……”
“要是我不肯呢……”
“他是你亲爹还是你娘的姘头,这般护着……”
风叔是轩辕家四房请来护卫自家的……
哪个……
山长还是轩辕承宗他爹……
顾不得向风不破问个明白,抓过了斧子,有了底气,轩辕承烈嘴里骂着从没骂过的粗言俚语,奔向爬起身来正在拍打自家身上灰土的周宝儿。
“小混账,刚才骂过不与你一般见识,不知好歹,还敢骂你老子……”
黒壮管事猪头黑脸愈发的黑亮,嘴里骂着,抬手成拳,闪过风不破,直直的捣向轩辕承烈的胸口。
“你还真敢动手……”
风不破挡在了轩辕承烈的身前。
一条黑影从风不破的腰后窜出,扑向黒壮管事。
“小馋虫,咬他……”
身后,陡然传出轩辕薰儿娇脆的呼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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