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二人笑闹一阵后，山桃左右看了看:“韩宴还不在吗？他咋这么忙，又去给哪家村民调解了？”

        “哎呦，冰块脸有天也能被人想着，”周青哈哈大笑:“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那个，他是去县里述职了。”

        山桃瞪大眼睛:“他一个小里正也能去县里述职？”

        “普通里正是不能，但是他可是在大风山脚底下的里正啊，这次不仅仅是述职，”周青勾勾手，示意山桃靠近点:“听说圣上要来这里封禅了。”

        “你来借东西吗？”没等山桃对此做出反应，周青立马坐了回去，腰背挺的笔直。

        山桃一抬头，发现大妞过来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完了完了……山桃一时间不知道要为了骗大妞说自己有急事又被碰到和周青闲聊尴尬，还是和周青挨那么近被大妞看到尴尬。

        她只得扯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大妞面无表情，头垂的低低的:“嗯，我娘让我来借镰刀。”

        “好。”周青说完，手忙脚乱地拿出毛笔，记下后取了镰刀交给她。

        大妞点点头，扭身出去了，她觉得自己很不讨人喜欢，大妞早就站在了门外，她看到他们大笑，山桃和自己相处从来都没有这么笑过。

        山桃和自己相处的时间想必都很难熬吧？

        山桃救自己，难道只是因为可怜吗，还是因为顺手施舍？

        大妞不知道，细雨蒙蒙，淋湿了她的心，她把镰刀揣进破布衣服里，迈着缓慢的步子回了家。

        一到家，一条凳子腿破风而出，贴着她的脸颊飞了出去。

        大妞把镰刀放到背笼里，后知后觉的雨水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家里依然鸡飞狗跳，爹在外面有人，她早就知道，他之前都出去和人厮混。

        如今生了一场大病后，能下床的第一时间就去把他在外面的人接了回来，全然不顾一旁贴身照顾了他半年的妻子。

        “秦福！你什么意思，还护着这个小浪蹄子！”不远处，吴氏瘦小的身体拿着剩下三条腿的凳子，掐腰怒骂对面的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都比她高一个头，此刻却被威胁着，像受害者。

        大妞从不可怜她，自己的娘不止一次拿木棍摔在她身上，不给她东西吃，不给她衣服穿。

        直到这个男人来到了她家，她爹，甚至她都成了二人所表现比对方强的东西。

        大妞有一天一觉醒来，看到娘在温柔的抚摸自己的头发，看她起来后还端了碗粥给她，大妞边喝粥边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心里心里涌出隐秘的快意。

        就像现在，大妞盯着吴氏，心想，如果我们两人要选一个受苦，拜托千万要是你。

        愣完神，大妞趁他们没注意自己，背上背篓冒着雨去了山上。

        这厢，山桃见大妞走了，尴尬了几秒钟，心思又被封禅吸引:“皇帝为什么要封禅啊？”

        见山桃挑起话题，周青迫不及待的说:“因为每一代被山神选中的君主，登上圣位后第一件事都要来大风山祭拜山神，以表尊敬，也为了展现自己的神选荣耀。”

        “这怎么展示？”好扯啊，皇帝继禅让制、嫡长子继承制、兄终弟及制和秘密立储制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流派:神选制。

        “每代君主在手臂上都有一个发光的印记，这个印记是山神本体的一缕魂幻化而成，为的是保佑每代君主。”周青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把扇子，老神在在地挥舞着。

        哦……等等！手臂上的发光印记？山桃想起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之前去摘柠檬被狼追的时候，救了她的恩人手臂上就有一个。

        当时是白天，山桃不记得发不发光了，只记得确实是一个金黄色，鸟类的图案。

        莫非……她不敢细想下去。

        山桃把图案的描述告诉了周青，周青惊的扇子从手中滑落都没注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说的。”山桃看他这么大反应，有些心虚。

        “上一代圣上继位封禅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亲眼看过的民众早已经垂垂老矣了，你从哪听说的？”周青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山桃。

        山桃紧张的脚趾都蜷缩了:“这传闻不就是代代传吗，我在大风山村生活了十几年，还不能听过几个传闻吗？”

        周青依然若有所思:“确实有这个可能。”

        “好了，我走了。”山桃觉得这儿待不下去了，拔腿就溜。

        屋外的泥土湿漉漉的，空气也散着丝丝寒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一场雨。

        山桃在村里溜溜哒哒，准备回家去，一转弯看见山老头，这个门牙掉的只剩一颗，说话漏风的老人正手舞足蹈地和另一群村民们鬼扯:“这皇帝老儿登基这么久不来封禅，他不是心虚是什么？”

        “当年，先帝驾崩，那天下大乱，众王都发动兵变来争夺皇位，谁知被一个从小送到北国的质子皇子夺了位。”

        “那质子说他胳膊上有印记，他怎么现在不来封禅，都五年了！”

        “他不仅不来，还派来个两个黄毛小子打压风祭祀，这做派，不就是得位不正？”山老头唾沫星子横飞，越说越激动。

        一群人跟着应和，也有沉默的，沉默的人觉得新帝虽然没来封禅，但是这碍不着他们什么事，反倒山老头所说的黄毛小子，真真切切给他们带来了公平。

        “你这么义愤填膺，不就是因为风祭祀是你二儿媳的爷爷，他之前给你们带来不少好处，现在好处没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

        山老头捂着胸口喘气:“你，你这是不敬山神！”

        “少给我扣帽子！山老头，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天天在这儿抱怨烦不烦，有本事先不提新帝，你敢去里正那儿说吗？”一个壮汉指着鼻子骂他。

        此话一出，山老头捂着心脏好像要气死过去。

        周围人抬人的抬人，叫郎中的叫郎中，变得格外混乱，倒是没有人再讨论新帝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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