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识情知趣，无需问！

万兰春一句打破了洛楚尘的田原梦，也炸的屋里四个老少丫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嗷叫了起来。

“娘子，您这是说的什么啊？”丹清瞪眼捂唇，一脸不敢相信。

“娘子，您是气糊涂了吧！”觅露大大咧咧，脱口而出。

“万兰春，你疯了吗？”这是陪伴她多年，几乎当姐妹一样相处的玉如！

“别这么说，说不定兰春有别的想法呢？”这是多少还有点同情心，不忍姐妹被围攻，被置疑智商的相柳。

“我说你们这些人……”见围着她的四人，一副‘你是不是气傻了？要不要帮你请个大夫’的表情，万兰春真是哭笑不得，挥手把这几个不着调儿的推开，她抬头认真的看向自己的女儿……

“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告诉我吗？”洛楚尘板正姿势，双手叉与腰前，恭恭敬敬的问道。

见女儿不惊不闹的沉稳模样，万兰春欣慰的点了点头，“尘儿啊，过去娘一直觉得你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呢，所以便把你护在身旁，不愿你去经历风雨！而你呢，心思细腻，旁人随口说一句什么，哪怕是无意的，你都能暗自琢磨一个月！而且，你性子太窄，心胸不够宽阔……”

说到这儿，万兰春抬眼瞧了一下女儿，见她似乎并无不满，反而更加认真聆听，心里真是老怀安慰，“以前娘不放你出去，你这性格占了八成的原因，若那个时候让你进府，都用不着别人刻意动手，几句闲言碎语，你就能自己把自己憋屈死！”

伸手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万兰春一脸恨铁不成刚，话说她这么多年都弄没明白。她也不是个软弱性子，在藏香楼那种环境下都能混出头来，裴氏找了她这么多年的麻烦都没让她皱一下眉头，怎么生出的女儿就这么懦，那么怯呢？

“还好你近来性子似有所变，是不是被洛楚芬打上门来受了刺激啊？早知道打一打就能把你打出脾性来，我这些年就不那么护着你了，让你经经风雨，指不定比现在还出息呢！”万兰春轻哼一声，撇了女儿一眼，貌似还不怎么满意。

差不多得了，您见好就收吧！洛楚尘摸着被戳痛的额头，心中暗道，您对您闺女了解的还真是不够深，哪里用的着别人闲言碎语啊，那位早就已经自己把自己生憋屈死了！若不是她机缘巧合‘还魂’而来，您闺女坟头的草都差不多要长出来啦！

“娘，那您的意思，是放心我一个人去了？”

万兰春的意思，洛楚尘多少有些明白了，以前她拦着原主不让其进府，是因为原主性格太懦心眼太小，怕进去了出不来。而如今，在洛楚尘到来之后，先是前挡洛楚芬，坑的她欲哭无泪，后又暗算了裴氏，几句流言蜚语就让她满头是包，还找不到祸首……

这样的功力，怕是万兰春认可了她的能力，觉得她能‘进府’经历风雨，还不把自己玩死了！

“你铁了心要进去，娘又有什么法子？如今这局面，已经由不得你我来决定了！”万兰春叹了口气，洛楚尘能瞧出来的事儿，她自然也不会不明白！如果能母女俩一起进府，她当然更高兴，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她也只能选择随波逐流，在别人规定的范围内做对自己和女儿最好的决定了。

总归，她从小就习惯了这样，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青楼中，她总是最识时务的那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跟她同辈的万家七个女孩儿里，她虽被卖到最脏的地介儿，但却混成了花魁，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比之给人当童养媳，带着跟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丈夫的大姐，或卖到小地主家做烧火丫头，如今被人父子同糟的三姐……万兰春自觉，她过的算是相当不错了，京城闻名的藏香院花魁，比之一般官家的小姐都过的富贵。

在藏香院里，万兰春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有‘素质’的，一个农家的丫头，怎么跟人家落难的大家姑娘，被拐的书香小姐比！可在院子同期的‘姐妹们’中，万兰春的下场却是最好的。

艳名天下，却全身而退，膝下有女，手里有银，身边还有一，二知己好友相伴，偶尔还有个相貌不差的男人来解决她的生理需要！

比之她‘同期’那些，如今死的坟头丈五青草的姐妹们强得多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她足够知情识趣儿！从不螳臂挡车的去反抗能掌握她命运的人！

安陵候府里的贵人们，毫无疑问就能掌握万兰春，甚至是小院儿所有人的命运，不比洛楚尘还想着要逃跑，早就习惯‘遇难躺倒’的万兰春几乎没费多少力就接受了‘母女分离’的事实。

毕竟，如今她女儿的战斗力也不弱了，进府又不是蹲大狱，进去就不能出来，尘儿若想她了，完全可以出府来看她嘛！

不过，撇了女儿一眼，万兰春依然有些不满的道：“若不是你非要闹着进府，还把事情弄成到这般收不住的地步，咱们又何需分开？”

到底是亲闺女，这么多年没离开过她身边，若不是真的无法选择，哪个当娘的能舍了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娘，您这到是……”够洒脱的！洛楚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完全没想到平时表现的那么护犊子的万兰春，竟然会如此容易的就妥协了！那她刚才那么痛苦的下定决心，逃跑什么的……不完全浪费感情了吗？

“娘子，您就这么让姑娘一个人进去……还真放心不成？那府里可不是什么神仙地，虽有二老爷在，但就他那……”德行，“怕是未必护得住姑娘啊！”按住想‘暴起’的玉如，相柳皱起眉头，认真的看向这对不省心的母女俩，态度明显是反对的。

“虽然这事儿不太容易改变，但总得想想办法，不能就这么认命啊！”她说。

“对啊，对啊！”玉如挣出相柳的‘束缚’，一叠连声的表示立场。

“你们俩啊，还拿我当神做仙，以为我什么事都能办成吗？”万兰春伸手揽住女儿，抚着她的头发，脸上突兀的露出一抹苦笑，“我是什么啊？一个青楼出身的外室，就是进了府，也当不成良妾，肯定是签契卖身当姨娘，甚至连姨娘都当不上，只是个通房而已。”

“尘儿进府，好歹是候府派人迎进门，得了承认的小姐，裴氏就是在霸道，也不能明面对她怎样？可我呢？不管是姨娘还是通房，伺候主母都是应当应份的，早起晚睡，挨打受骂，掀帘子洗脚……这苦我不是受不了，只是，我这样……真的能帮的了尘儿，而不是拖累她吗？”

听万兰春这般说，洛楚尘皱起眉，事实上，她一直怀疑万兰春不肯入府，就是因为这个。妾——姨娘在大晋国的地位真的不算高，是半主半仆的存在，混的不好的妾连普通丫鬟都不如，能为主子生儿育女，有生育之功的虽然好些，但万兰春的身份又注定她成不了良妾！

有彩礼，在官府上过档，两抬粉桥抬进门的，才算是良妾。这种妾氏算是过了明路，律法承认，就是主母也不能随意打发。

按大晋律条，平民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官员五品以上可有一妾，勋爵在加其一。整个大晋，除宗室之外，对官员纳妾之事，都有极高的规定。

至于各府中那些花红柳绿，被称为‘姨娘’的女人们，完全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一种体现。在官府的案文上，这些人其实还是丫鬟，称她们为‘姨娘’，只不过是在府中提高了她们的地位，本质上都是可以被主母随意发卖的人物。

妾通买卖，说的就是她们这种‘姨娘妾’。

而万兰春的身份，就算勉强进府，顶天也就能当个‘姨娘妾’，洛楚尘本来也一直在心烦，她们进府之后，万兰春肯定会被裴氏百般欺凌打压，甚至可能造成身体伤害。但碍于身份，她们母女反抗不起，想想也是头疼……

可若一个进府，一个留在府外，到是能免了这种无解的麻烦。

“娘说的对，这样其实挺好，我顶个小姐身份，谁都不敢明着跟我动手动脚，娘留在外头，也免得有人压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让她人到中年还受那份儿洋罪。”开口安抚了皱着一张脸的相柳和玉如，洛楚尘轻声道：“若我想你们了，也可以出府看你们嘛！”

“要是那裴氏不让你出门怎么办？你一个未嫁女，她完全可以把你关在候府里，不让你出来！”玉如急切的道。

“玉如，你是急糊涂的吗？不是还有二老爷呢吗！”万兰春突然一笑，伸手指着她嗔道：“二老爷是尘儿的亲爹，又整天在外头跑，把她带出来还不容易。”

“啊！”玉如一怔，猛然反应过来还有洛锦章在，虽然这位二老爷好色无用，存在感又不强，但怎么说也候府的主子之一，要带她家姑娘出来见亲娘，还不是易如反掌，只是……

“我还是不放心，姑娘长到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咱们身边……”她喃喃的不甘着。

“姑娘都十六了，就算不进府，也该嫁人了！”相柳突然叹了口气，貌似想通了般的无奈道：“只要进了那府里，就是候门的小姐，哪怕裴氏在不愿意，顶多拖个一，两年，就得给姑娘找婆家，候府门地跟咱们自己可是天差地别，这是姑娘一辈子的大事，确实不能担误了！”

“相柳说的没错！我的女儿得堂堂正正，八抬大桥，花红彩礼，被人三媒六聘的迎进门，做个锦衣玉食，朱轮华毂的贵门少奶奶。”万兰春大声说着，声音带着几分异样之感。

“如果真能这样，就太好了！”相柳一怔，随后略带失神的喃喃道。

“……嗯。”就连本来最反对的玉如，都垂下头不在说话。

大红嫁衣，三媒六聘——这是万兰春和相柳玉如，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东西，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便越发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能得到这些。

至于裴氏给洛楚尘挑丈夫，是不是会挑外甜里苦的，丈夫没用哒，丈夫花心哒，丈夫无能哒……什么的，无论是万兰春还是相柳玉如，都没一个人提起……

从花楼里出来的这三位，打根儿上就不相信男人能有不花心，不浪荡的，只要有身份，有银子，心里有底，手里有货，男人算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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