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寒冬腊月，冻煞人！

洛楚尘‘还魂’时，尚不过是深秋时分，天气只是微凉而已，但如今……一晃儿过了好几个月，已经是寒冬腊月，穿多少都不暖合的时节了！

不过今年的冬天还算不错——没怎么下雪，只是干巴着冷而已。

只是有时候，干巴冷比下雪还让人难受。

这一天清晨，方才天亮的功夫，洛楚尘洗漱完毕，穿着一件灰鼠面镶月白色边子的大披风，脚踩牛皮内镶大毛的靴子，出门给裴氏请安。

一出了屋门，冬日的小风儿嗖嗖的，刀子般利的刮在脸上，‘割’的人生疼生疼的。在屋里用暖炉哄的热呼呼的衣裳，仿佛瞬间就被打透了一般。

“我的天爷啊，这是要冻煞人啊！”觅露弓腰缩头，双手插进袖口里，形容无比猥锁的颤声道：“……这天气，天光还没大亮……出来就是找罪受啊！”

“呸，要不是你被关的疯了一样，姑娘干嘛非要这么急着出门儿，说不定不用受那个马嬷嬷的挤兑呢！你听听她说那话？多难听！”丹清也冻的直打激灵，但依然强做严厉的对丹清不满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说那的，要是因为你的窜当，让姑娘害了病，你就是千古罪人！”

“……好，是我，我的错，我是罪人！”觅露简直欲哭无泪，她是真没想到今年冬天会这么冷，去年这月份的时候，还没这样呢！

摸着冻的几乎没有知觉的脸，她满脸的悔恨不已，转头去看洛楚尘，她哭丧着脸道：“姑娘，咱回吧，这天就不该出屋！”尤其她家姑娘那么弱的身子骨，更不该出屋了！

她也是让人家给关傻了，只想着出去转转，却忘了自家姑娘冬日里从来都是屋里蹲，不像她们皮糙肉厚百无禁忌，她们姑娘可不抗冻啦！

也是往年姑娘虽不能出屋，但却也不禁她们满处浪儿，因此她就疏忽了！

——这是她的锅，觅露流着泪高喊，她是千古罪人！

“得了吧你们，可少逗我笑了！”洛楚尘跺了跺脚，也觉得这天确实冷的邪呼，不过能出屋，现于人前……这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受些苦，也是应该当的。

出了抱夏，向前走了一会儿，转过十字甬道，就到了正屋跟前大回廊，抬头去看，门口正守着个穿烟粉色袄子，眉眼上挑，瞧起来就挺精明厉害的丫鬟。

——据觅露这些天在窗缝中的观察，这丫鬟是裴氏身边的二等，名叫谷雨的。

这谷雨性格跟相貌差不多，很是有些抓尖儿要强，就裴氏病的这十来天里，觅露就曾见过她三次抓着犯了点错处的小丫鬟打骂，掐人家腰间的软肉。

“谷雨姐姐，我们四姑娘来给二夫人请安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丹清扬着一张非常‘温暖人心’的笑容，来到谷雨身前，软声道：“劳谷雨姐姐给通报一声。”

“哦！”谷雨站在门口，动都不动，只抬着下巴，人为造成‘成居高临’下的气势，冷声道：“你们来的太早了，我们二夫人昨儿喝药难受，折腾了一宿儿，丑时（晚一点）才睡下，这才多大会儿子功夫啊，我们做奴婢的可不好打扰……”

“二夫人好不容易才睡下呢！”她睨了洛楚尘一眼，言下之意很明显：她们做奴婢的不忍心打扰夫人安眠，心疼她不容易才睡着。洛楚尘既然想当孝顺女儿，又怎么能因为想请安，就吵醒安睡的嫡母呢？

“那姑娘，咱们先回……”回抱夏，等二夫人睡醒了咱们在来！

觅露张口就想说，可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让丹清一巴掌给捂住了，“真是劳烦谷雨姐姐了，那我们姑娘就先到偏室等等，待二夫人醒了之后，我们姑娘在去请安。”不顾手下觅露挣扎着发出‘唔唔’声，丹清强笑着对雨谷道：“谷雨姐姐，您看这样行不行？”

“你们且等着吧，我让人去收拾一下偏室。”谷雨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们一眼，随后‘啪’的一声掀起门帘子，转身进屋。

然后便没了动静。

“丹清，你干嘛？你要捂死我啊！”好半晌儿，觅露终于从丹清手中挣扎出来，额，或许应该说丹清见谷雨摔了帘子进门之后，才终于放开了觅露。

“你傻不傻？你刚才想说什么？是不是要让姑娘回抱夏等着？咱们是来给二夫人请安啊！咱们姑娘是晚辈，人家长辈说没起呢，你就回屋等？你以为那是亲妈吗？”丹清简直要疯，伸手掐着觅露腰间的软肉，她恨恨的压低声音，“你长没长点心？”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你快放手，好疼啊！”觅露疼的直缩缩，口中‘嘶嘶呵呵’的推着丹清，连声道：“你这招是不是跟那个古雨学的啊，我看她就这么掐那些小丫鬟的，你怎么不学点好的呢？”

“你闭嘴，你小点声儿！”听她这般嚷嚷，丹清急的眼都蓝了，下狠去捂她的嘴，她恨道：“喊什么喊？生怕别人听不见啊！”

“唔，你放……放心，呸呸，你当我真傻啊，那谷雨早走没影儿了！”觅露‘呸呸’的往外吐着被丹清不小心按进嘴里的头发，翻着白眼儿道：“通报什么啊，人家就是晾着咱们呢！”

“……额，那也谨慎点好，她们本就是憋着挑咱们毛病呢！”丹清无语，但见觅露并不是胡闹，满腹怒火到上下降了点，只叹息着说。

“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觅露撅了撅嘴，三个人老老实实等在门口。

一刻钟，两刻钟……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

谷雨一去不返，洛楚尘主仆三人站在屋门外喝西北风。

喝的从头到尾，从里到内，都冰凉冰凉的。

“好冷啊！”渐渐的，原本一边闹一边聊天的丹清和觅露也萎靡下来了，两张因为终于能出门而红润兴奋的脸，都苍白憔悴起来。

——这是生生给冻的。

“唉，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却依然那么的受伤！”洛楚尘搓着冻的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半晌儿感觉终于缓过来些了，她才抽着鼻子说，“觅露，你先回去吧，今儿丹清这儿陪我就行了，我估摸着，且还有得等呢，没必要都‘冻’在这儿。”

裴氏这明显就是在摆布她，昨晚儿一宿没睡，今儿就是一天不醒也不是说不过去，毕竟，人家那儿还病着呢！

病人，卧床休息不是很正常吗？

——是，是很正常。

于是，裴氏卧床不见她们是正常的，因为人家是病人，况且马嬷嬷还早早就告诉了洛楚尘几人，不需要那么见外，不用请安。是她们非得要来，所以，被晾着也怪不得人家。

只是，病着的嫡母不见洛楚尘，这没什么不对，但身为庶女的洛楚尘，却不能人家一说，她就抹头而走……

哦，你说伺候嫡母病床前，想当个孝顺女儿，结果只因为人家多睡了一会儿，你就说走就说？连多等一会儿都不愿意？你的孝顺呢？你说的伺候呢？摆了明是假装的吧……

为了不让名头变臭，洛楚尘就只能干巴的站在这挨冻，裴氏无需做别的，只要这一‘病’，一个‘怕把病过给她’，就能把她关在抱夏里，就能让她为了出来，乖乖钻进圈套，生生的在这儿挨冻……

这也是明谋，让人明明知道却不得不去那么做。

此乃是裴氏的还礼——对此，洛楚尘心里明镜儿似的。

还了她就得收，不收就得老实被‘关’在抱夏里，直到被裴氏随便打发嫁个‘猫啊狗啊’之类的……而这结局洛楚尘接受不了，所以她只能乖乖出来挨冻！但，冻她就算了，没必要让两个丫鬟陪着。

自己一个人站这儿有点太显眼，于是，洛楚尘决定三人轮换着来，反正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了得，慢慢来吧。

“我回去？那怎么行？没得姑娘在这儿受冻，我一丫鬟回去烤火，那成什么事了！”觅露连连摇头，“我不回去，我在这儿陪着姑娘。”她拒绝的毫不犹豫。

“你陪我干什么啊？你是能我捂手啊，还是帮我挡风啊，陪我这干站，然后全冻病了，谁照顾我啊？”洛楚尘训她。

“可是……那就让丹清先回去歇着吧，我抗冻，没事的！”觅露一拍胸口，昂头保证着。

“哦，你抗冻，敢情我怕冷啊！”丹清抽着嘴角给了她一下。

“我这不关心你吗？”觅露嚷嚷着。

“唉，唉，好好说话，先别吵，听我说！”眼看这两人又要闹起来，洛楚尘连忙摆手阻止，又伸将觅露拉到身前，小声对她说：“好觅露，你别急，姑娘让你去歇着，是有原因的！”

“你知道，你丹清姐姐这人……”她伸手指着满脸茫然状的丹清，“比较沉默寡言，既不会跟人搭话头，也不太善长结关系交朋友……”

“咱们现在既然能出屋门儿了，你俩就没那么显眼了，有姑娘我在这儿‘蹲’着，想必这缀锦院里的大小丫鬟，老少婆子都贼儿着眼睛瞧我呢，你嘛，就借着这个机会，悄悄的出去，帮姑娘我要些火炭点心，然后，在跟大厨房或者旁的院子里，那些爱闲磕牙的小丫鬟大婆子们说道说道，把姑娘我这儿想孝顺嫡母，结果一立一天的消息传出去……”

“你记得，不要太过夸张，就只像无意中说露嘴似的就行，在一个，千万不要有丝毫不满之意，也别埋怨，只说伺候嫡母，咱们是自愿的，是千肯万肯的。”洛楚尘笑着瞧向呆呆的觅露，又对她道：“就找大厨房里，那些粗使的老婆子就行，她们平素是最爱传闲话的，人脉又广，十几二十张嘴，不到午膳功夫，全府都能传遍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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