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刻骨之恨，洛姓人！

洛楚尘还是大姑娘的时候，在安陵候府活的颇为艰难，十二岁之前，基本就被独自关一个小小的院落当中，不让见人，不让出门，没人照顾，没人陪着说话，完全可以说……那几乎就是没被当成活人对待。

仿佛关畜生一般的，连偶尔的放风都没有。

无知无觉，野草般的长大……若不是白夫人留下的忠心奴仆可怜她，借着每日三餐给她送饭的时机，陪她说话，教她常识，甚至拿树枝教她在院落中识字书写，她莫说想方设法从院子里出来，如今……怕是连人事儿都不懂呢！

完完全全的野丫头一个！

而且，那教她帮她的好心婆婆，说真的竟还算不上是白夫人的心腹，不过曾伺候过她几年，受过她的恩惠而已，才回报到洛楚尘这个白夫人的‘遗留物’身上。

若柳姨娘真像她说的，对白夫人如何如何忠心！怎样怎样想念！那么，为什么她对白夫人留下的女儿却那样的态度！哪怕真心有一丁点儿的关心洛楚尘，不说明着为她解围，为她说话……暗地里帮扶一下总不过分吧！

她是大房生下孩子的唯二两个姨娘之一，说她如何落魄，不受宠不受重视没份量，那也是和主子们对比……和下人比呢！有头脸的大丫鬟主事婆子指使不了，花银子买通个小粗使不难吗？废不了多大功夫吧！

洛楚尘都不需要她像那婆婆一下尽心尽力，教她识字，教她常识，就花点银子使个小丫鬟教她说话，懂懂人事儿这不过份吧！

洛楚尘能在那个被圈.养的院子里挣出来，是因为有个好心的婆婆，是因为白夫人行了善，那余姻才落到她身上。但当初那个时候，她三，五岁野生野长，连吃饭都蹲着吃，用手抓的时候，满安陵候府的算，谁能想象的到，她日后能从那小小的院落里‘逃’出来！

一个话都不会说，吃饭还用手抓的人，就算‘逃’出来了，她有礼仪教养吗？她能出口成章吗？就不说别的，她怕是连字都不认识的！

面对这样的她，会有人相信她是候府贵女吗？会有人承认她吗？她就是最后知道了白夫人的事儿，满天下去喊？谁会相信她姓洛啊！

柳姨娘不是个傻子，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圈.养……她是白夫人唯一的骨肉啊，听说还是柳姨娘亲自接生的……结果，就这样对待她吗？

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绝路悬崖边，却根本没拉她一把，甚至连喊一声‘小心’都无，而是直接把眼闭上了！

人家这是眼不见心不烦！

说她对白夫人忠心耿耿，洛楚尘怎么这么不信呢！

“四姑娘，我对夫人的忠心无需怀疑，若今日你不是用宁儿威胁我，呵呵，又或许说，二十年已经过去了，白家的后人还未曾出现过，未曾来找过，那怕是……”柳姨娘苦笑一声，目中无限悲凉的道：“怕是还存活的机率已经不大了！”

曾经，在威北王府被灭门之后，柳姨娘曾隐约听过容王妃和自家夫人说起来，白王爷战死沙场的二弟弟，曾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只是后来随着亲娘改嫁了，事实上，当初白王爷对自家的处境就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做为大晋子民，起兵造.反什么，他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更何况，国若内战必有外乱，大晋国在永平帝的领导下……其实国力真心不咋强，外患颇多，外敌，蛮人，周边小国，前朝遗族……哪个闹起来苦的都是百姓。

威北王府造.反，成功机率虽然不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白王爷真心不想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这才心存了侥幸，觉得可以和朝庭，和永平帝和平相处下去。

只是，想的那么美，可心里隐约还是觉得不安。不想接受现实，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白王爷也是在军中混了那么多的人尖子，哪怕不如政.客精明多狡，却也没一根肠子通到底，永平帝忌惮威北王府，早晚容不下他，他不敢多想，可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容许二弟媳带着孩子改嫁，这就是他给白家留的根儿！

好说不好听……总得留个种吧！

跟他平辈的白家男人基本都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了，只留下他一个，他还没有儿子，他的弟弟们死的都挺早，除了二弟成亲之外，剩下的两个都是未成年就战死了，连个后都没留下。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儿子，只一个女儿，还远嫁了！威北王府里，那所谓百余白姓族人……都是庶枝旁枝，他们这一脉的，除了随娘改嫁的那个，是已经绝了后的。

送走了唯一的血脉，留了种了！白王爷在没有心理负担，正准备着拍手挽袖子跟朝庭死磕了，结果一个没留神，人家动作比他快，心理负担没他重，顾忌没他多……就干净利落的让人家永平帝给灭了门了！

白家被灭门，心腹历经千难万险，把虎符送到了容王妃身边，并告知了她白家有这个随娘改嫁的‘种儿’，日后他便是白家威北王这一枝唯一的血脉，待他长大，有白王妃和白夫人帮助，无论是替威北王府翻案，还是直接起兵，这都名正言顺，完全是可以的。

但谁知，白王妃和白夫人没活了那么长时间，先后去逝，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几个昔日白王爷的心腹爱将之外，也就柳姨娘这个贴身丫鬟恍惚的知道了。

这么多年，等着盼着，窝窝囊囊的活着，柳姨娘拍胸脯自认，就是为了等这个小主子出现，为白家，为她家夫人报仇血恨。可二十年过去了，小主子早就长大了，成亲早点的话，小小主子都出世了，可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小主子当初是随娘改嫁的，白王爷亲自安排的亲事，热孝里成的亲，还在亲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带走了，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是。

长到七，八岁的，平时健康活泼的孩子，还容易夭折呢，更何况小主子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二奶奶初怀孕之时，丈夫就战死了，心里的难受那就不用说了，又被大伯子安排给改了嫁，虽说她未必愿意守一辈子的寡，但……

太突然了！

热孝里就直接安排着改嫁，连三年夫孝都未守，对二弟妹来说，这有些太过了！

尤其，她还是怀着夫家的血脉改嫁的，整个孕期里事情又多，直接刺激了她本身就很脆弱的神经，小主子出生时，身体不太健康，就一点都不值得惊讶了。

正常的好孩子还夭折呢，更何况一个‘那样’的孩子。自白夫人去了之后，柳姨娘就在没听到过边关的消息，她心里暗琢磨着，小主子……

指不定就是夭折了。

或者，人家长大了，根本就不想为白家报仇，为威北王府奉献余生。

开玩笑啊？人家不姓白，人家跟着亲娘改嫁了好不好？给白家复仇，那是轻易复得了的吗？那得起兵，那得造.反，是容易的事儿吗？百分之八十诛九族的机率啊，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百姓被逼的没法儿了，谁好模好样儿的造.反啊！

小主子如今都不出现，或许是半路夭折，或者是直接就放弃，不要白家这个身份了！柳姨娘就是这样安慰了自己，才能强忍着背叛白家之痛。把她知道的，所有关系虎符的事说出来，“四姑娘……”

她抬目看着洛楚尘，似乎有些不安的抿起唇，苦道：“我知道大姑娘是夫人唯一的血脉，也知道当初她在府里过的……并不算好，按照夫人这方面说，我是应该尽全力帮她，以尽了我对夫人的忠心，只是……”

她顿了顿，眼眶突然发红，咬着腮帮，脸上的肌肉都浮动了，颤声着说：“我家夫人是难产死的啊，虽然我知道这其中有洛家人插手，但……如果不是因为生大姑娘……”

“当初夫人生产的时候，是我亲手接生，我眼睁睁看着夫人如何挣命样的生下大姑娘，又如何在大姑娘下后后就血崩而死……是，没错，大姑娘是夫人的血脉，是夫人的女儿。以我的身份，既然说了忠心，就应该要照顾，可，可……在我看来，如何不是为了生大姑娘，夫人怎么会死呢？”

“我从小伺候大的，当成亲人对待的，忠心耿耿的对象是夫人，不是大姑娘！！”柳姨娘泪眼朦胧，情绪很是激动的喊道：“是洛家人害死了夫人，而大姑娘……她也姓洛！！”

这一句话喊完，洛楚尘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表情，她压根没想到柳姨娘竟然对她有如何深的怨恨！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法反驳一句。

的确，她虽是白夫人的骨肉，但不可否认她姓洛，这点没法改变。至于白夫人，不管安陵候府的人如何苛待她，怎样为难她，可她确实是因为生孩子而死的，是产后大出血而亡。

不管好端端的，身体健康整个孕期都没毛病的白夫人为什么会产后大出血……但她确实是因为这个死的，洛楚尘无法驳别。

“我……”低头看着柳姨娘，这个愤愤的给她生母抱不平的女人，洛楚尘当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事实上，对柳姨娘身为白夫人的心腹，却未对她有任何帮助的事儿，洛楚尘并不觉得如何生气，白夫人为生她而死，这就是她永生都报不完的恩了。

更何况还有那好心的婆婆帮助，这位也因为受过白夫人的恩，在她院中伺候过几年，所以才会对洛楚尘爱屋及乌，从而去冒险教她帮她的。

人家帮她，这是人家有恩有义，不帮她，洛楚尘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人家没有义务去帮她，只是来了柳姨娘这儿，听她口口声声对白夫人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到让洛楚尘有些好笑了。

因此才去问她！

口气中还略微带了些许讽刺之意。

毕竟，用她生母做伐子，拿个死人表忠心什么的，洛楚尘确实不大满意。

到没成想，柳姨娘人家还真有理由，埋怨的理所当然，怨恨的天经地义，洛楚尘哑口无言，还真反驳不出什么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抿着唇开口，“这么说来，姨娘你无非就是怨恨洛家人，恨大堂姐有洛家血统，只……你这般恨大堂姐，又为何如今还留在安陵候府里，还给大伯父生了女儿……”

“二姐姐，她难道不姓洛吗？对外……她就不是安陵候府的小姐？怎不见姨娘这般迁怒她呢？”

不错，就是迁怒。无所谓用什么做借口，柳姨娘这样无非就是迁怒。白夫人当初难产的时候，洛楚尘不过一个刚下生的娃娃，她能知道什么啊？难产，又不是她想的，她背了十八年生而克母的名声，对柳姨娘所言这种‘都是你害死你亲娘’的说法，当真是从心里往外厌恶。

无非，就是洛家人无论哪个都很强势，柳姨娘哪怕恨得牙根直痒痒也无可奈何，甚至只能窝在心中，连丁点的外露都不敢。因此，毫无办法之下，才迁怒当时还是个没有反抗能力孩子的她……

或者当时安陵候府的环境让她绝望，而她又不敢对‘主子们’表露任何怨恨之意，看着‘仇人’幸福美满，平步青云，越过越好，而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还要靠着巴结‘仇人’而活的时候，这种感觉洛楚尘只想象，就觉得很灰心……

柳姨娘肯定是悲观到了极限。

没有办法，所以只能用无视她，看着她受苦受难，才安慰自己的心灵。

就像是，‘看那个害小姐丧命的洛家人，哪怕是小姐的亲生女儿，也活的那么凄惨，当真是恶有恶报，洛家的人都该死，她活的那么艰难是活该，我看着她那般，就是为小姐出气’云云！

这会让她感觉到痛快。

让她觉得活着还有希望。

哪怕是欺骗自己，柳姨娘也宁愿这么做。

因为这样想，这样做，能让她坚持着这个环境里活下来。

没有人想死，就算是到了绝境，无路可退了，人类这种生物的本能，也依然会让她想方设法，寻找理由借口，让自己能存活下去。

别瞧洛楚尘讽刺了柳姨娘区别对待，但事实上她并不在意这些，洛楚宁是人家的亲生闺女，虽然也一样姓‘洛’，但人避吉凶，兽尚且心疼自己的骨肉，柳姨娘肯定不会迁怒自己的女儿，所以她这个没血缘亲情，又‘害’了白夫人的‘凶手’，自然会让柳姨娘怨恨。

得到了理由，也并没有说不通的意思，洛楚尘到是解开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疑，看着被她一句讽刺，刺的浑身微颤，很明显被刺痛了柳姨娘，她抿了抿唇，似闲聊般的道：“柳姨娘，你说你对白夫人忠心，无视大堂姐受罪，全是为白夫人报仇，这个理由嘛，我相信了，只是不知，你这般的做法，白夫人在九泉之下，是不是真的能满意！”

她这话说的，完全没有嘲笑的意思，就是普通的一句闲聊，洛楚尘甚至都没有让柳姨娘回答的想法，只是心中不大痛快，随口说一句，便转身准备出去叫丹清进来，给柳姨娘把把脉，开些解气淤的药，把她那个‘吐血’的毛病治一治。

可，万没想到，听了她这一刺，柳姨娘竟露出了无比悔恨，又夹杂着仇视和嫉妒的表情，惨笑着道：“四姑娘，我知道夫人是怨我没顾大小姐，是我做的不对。可宁儿如今这般情景……这是我遭了抱应，我不怨，这是我该得的。”

“夫人和大小姐自然可以指责我，谩骂我，甚至，日后九泉之下，我自会亲自跪地磕头向夫人和大小姐谢罪，但，四姑娘……你有什么权利对我质问？”

“你以为，以你的身份和相貌……你日后的婚事，不会被候爷安排吗？你的结果，会比我的宁儿好上多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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