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往事难追忆（一）

白夫人遇见白玥的时候，白玥还是一个小女孩儿，跟她的小儿子紫羽差不多大。

    虽然，小女孩着一身小男装，但白夫人是何许人也，一下子就看破了这个孩子的女儿身。

    那时候，白玥还不叫白玥。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明显一愣，却也极其聪明，默认了白夫人对自己女儿身的戳破。

    “回夫人，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小姑娘稚嫩的童音感染了白夫人，让她瞬间对这个街头卖艺的小女孩儿生了怜悯之心。

    “谢谢夫人的赏钱，夫人宅心仁厚，必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女孩儿捧着白夫人给的赏钱，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今年几岁了？”

    “回夫人，我也不知。”

    白夫人越发心疼起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她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见不得孩子受苦。

    尤其这女孩儿，长得白白净净，乖巧礼貌，却孤苦无依。

    小小年纪，便要承担生活的重担，早早出来谋生。

  “那你可否愿意跟着我？”

  白夫人此话一出，小女孩儿嘴唇嗫嚅，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不愿意？”

    “娘亲，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要是让父亲知道我们又偷偷溜出来，肯定会责罚的。”

    那时候，紫羽还小，没有体会过人间疾苦，便没办法体会到他娘亲白夫人对小女孩的同情。

    在他心里，这个小女孩儿是一个陌生人，来历不明，而且，他看出来，这小女孩儿并不想领他娘亲的情。

    他身为皇室中人，身份尊贵，心中虽隐隐有了怒气，却并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故而，他只是催着娘亲回宫。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我便不强人所难。”

    白夫人只当小女孩儿年轻，提防着她们母子这对陌生人，也情有可原。

    “夫人好意，我心中甚是感激。只是，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白夫人牵着小紫羽的手刚走了两步，小女孩儿便急急追了上来。

    她面上愧色易见，红着脸，似乎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白夫人心中咯噔一下，这小女孩儿看着不过几岁的年纪，说出的话却让人不敢小觑。

    “夫人方才说的话，还算数吗？”小女孩儿两只手紧紧地搅在一起，似难为情。

    “你这小姑娘，怎么脸皮这般厚？方才娘亲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还不情愿？怎么娘亲不要你了，你反倒巴巴地贴上来？”

    白夫人一开始跟小女孩儿对话的时候，小紫羽便不是很高兴。

    娘亲若是喜欢小女孩儿，宫里头多的是，还有王公大臣们中，也有不少与这女子年纪相仿的女儿孙女。

    实在犯不着在此地跟这小女孩儿过多纠缠。

    “羽儿，你是男儿，怎么能这般没有风度，跟人家小姑娘用这种语气说话？”

    白夫人手心忽然生出一只活生生的紫蝶，扑闪着翅膀，落到小女孩儿的肩上。

    “等你办完了你说的很重要的事情，这只紫蝶会带你找到我。”

    “谢夫人，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小女孩逗弄着肩上的紫蝶，笑得明媚灿烂。

    如一阵春风沐浴全身，小紫羽觉得，这是他见到的最漂亮的笑容。

    再次见到那个小女孩，已经是半年之后。

    那是一个月夜，天空繁星闪烁，耀眼迷人。

    “羽儿，那个小女孩来了。”

    白夫人正在教小紫羽煮茶，忽然望着宫门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于是，小紫羽便被他娘亲白夫人唆使着去宫门外迎接那小女孩儿。

    等小紫羽到了宫门外，却没见到那副熟悉的面孔。

    倒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女孩儿，老老实实等在宫门外，肩上栖息着那只娘亲半年前送出的紫蝶。

    “你是谁，那个女孩儿呢？”

    “姐，姐姐让我先在这儿等她，她进去找人了。”

    小女孩儿唯唯诺诺，似乎有点怕他。

    “她是你姐姐？”

    小紫羽心中纳闷，那个小女孩儿半年杳无音讯，好不容易出现了，竟然带了个拖油瓶回来？

    “是，是的。”

    小紫羽将她肩上的紫蝶引到自己肩头，又将这妹妹托付给随侍在侧的宫人，便循着紫蝶的指引去找当初那个小女孩儿。

    寻了许久，小紫羽才在一处偏僻的殿外空地上，见到一抹瘦弱的背影。

    他肩上的紫蝶扑闪着翅膀，往前面的背影飘飘然而去。

    紫蝶在告诉他，前面那人，便是他要找的小女孩儿。

    “喂。”

    他记得她说自己没有名字，他情急之下找不到别的称谓。

    小女孩儿转过身，见到他，喜上眉梢。

    她此次进宫，还是街头初见时的那副男装打扮。

    小紫羽想，她这半年，奔波劳累，一定吃了不少苦。

    他听娘亲提起过，娘亲年少时，也喜欢男装闯江湖，却也不是在眼前这小女孩儿的年纪。

    看来，这小女孩儿，还是有点东西。

    “你来了。”

    小紫羽忽然有点儿害羞，她的语气，似乎他俩已相识很久。

    就像，就像他与皇兄那般。

    皇兄每次见到他，也是淡淡一句“你来了”。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谁让你乱跑的？”

    为了掩饰他心中忽然生出的怪异情愫，他面上现出不耐的神情。

    “我方才感觉到-”

    小女孩忽然住了嘴。

    “什么？”

    “没什么。”

    待小紫羽再要探究时，小女孩儿已经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甜如蜜糖的笑意。

    “走吧，娘亲还在等我们。”

    “好。”

    小紫羽牵过小女孩儿的手，领着她到了娘亲的殿前。

    一见到娘亲，他便松了手，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你当时说有重要的事情，就是寻你这妹妹？”

    白夫人与那小妹妹正跪坐在茶台边。白夫人煮着茶，妹妹吃着茶点。

    “回夫人，正是。”

    “你怎么会有妹妹？”

      站在身边的小紫羽替他娘亲先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情同姐妹。”

    其他的，小女孩儿并未多说。

    小紫羽心中警惕，忽然有些后悔将她寻了来。

    “我姓白，以后你就叫白玥，玥，相传是远古时代神界的一颗神珠。”

    白夫人倒是欣喜地收下了这个小女孩儿，又当即赐了名。

    “谢夫人，请夫人帮我妹妹也取个名字。”

    “白依，依靠的依。”

    小紫羽抢过话头，轻轻松松替娘亲解决了。

    白夫人知道自家小儿子多半是闹脾气了，却也由了他去。

    白依，依靠的依，自家儿子是在讽刺这两个小丫头呢。

    都是小孩子，难免稚气未脱。

    只是，白玥这个小女孩儿，却成熟得令人心疼。

    白夫人没想到，这次的天选之人，竟然在这么小的年纪，便已觉醒。

    她命小紫羽将白依带下去后，朝白玥招了招手。

    “夫人。”

    白玥踱着步子到白夫人身前，忽然有些拘束。

    “你知道自己是谁，对吗？”

    白玥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圣使是什么？”

    白玥歪着头想了想，似是听不太懂。

    “我的圣使是紫蝶，你见过的。”

    白夫人手心出现一只紫蝶。

    “回夫人，是一株兰花草。”

    白玥一手缓缓抬起，掌心果然升起一株兰花草。

    白夫人仔细凝着面前的小女孩儿，好一会儿，伸手刮了下白玥的鼻尖。

    “你这小骗子。罢了，以后你就带着你妹妹在宫中住下吧，正好跟羽儿做伴儿。”

    白夫人知道，白玥的圣使，不止一株兰花草。

    她半年前送白玥紫蝶，原本是为了保护白玥，也为了事后引白玥找到她。

    但紫蝶与她心意相通，所以，紫蝶陪着白玥经历的一切，只要她想，她都能知道。

    她有一日陪着小紫羽又一次溜出宫外，刚好经过了初识白玥的那条街。

    “娘亲，那个小女孩儿现在如何了？可是还活着？”

    小紫羽童言无忌。

    “呸呸呸，别咒她，她可是娘亲认定了的干女儿。”

    小紫羽面露鄙夷，她娘亲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想看看她吗？”

    “是娘亲你想看她吧，又拿我当幌子。”

    那晚回宫后，白夫人屏退了一众宫人，抱着小紫羽跪坐在茶台边，召唤出无数紫蝶，围成一个镜像。

    小女孩儿的身影出现在镜像中，那时，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

    周身的环境，看着像是在一处热闹的街道。

    她戴着斗笠行走在雨中，转过一个路口。

    忽然，一辆马车疾冲而来，她来不及躲闪，即将被撞上。

    一只手搂过她的腰际，将她从马车前带离。

    马车一个急刹，停在路中间。紧接着，车上的帘子被一只好看的手掀起，车内伸出一张焦急的脸。

    “兄长，今日府衙又收到一封威胁信，兄长近些日子还是不要在外逗留为好。”

    那被叫兄长的男子在白玥身前蹲下来，面露歉意。

    “小弟弟，方才这马车险些撞到你，真是对不住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交到她手上。

    “你看着面生，不像是莫县人。如果你在这里遇上什么困难，就拿着这个令牌到莫县府衙找我。”

    男子说完，起身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娘亲，莫县是哪里？”

    在镜像前的小紫羽呆呆地问白夫人。

    “莫县是北国的一个县，在南国与西域之间，是北国中离南国与西域最近的一个县。”

    白夫人不禁担忧起来，这小丫头，怎么去到这么远的地方？才多久不见，竟然离开了南国的领域，脚程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正想着，忽然有两道脚步声靠近，白夫人连忙收了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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