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君默归

山间的清晨是沉浸在雾气里的，如果不是这具小小的身体，安尔尔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身处仙境。而后太阳从山顶慢慢升起，阳光洒在屋顶的瓦片上，树梢上，和乡间的露水上。

        安尔尔觉得长时间住在这里，需要找郎中配置一些祛湿的茶水，不然身体受不住，实在是山间湿气太重了，但这些是后面要计划的事了。

        安尔尔白日里依旧是窝在后山挖竹笋，她其实也无事可做，因为如今做饭王伯都找安奎家的去做了，安尔尔就成了每日挖挖野菜，挖挖笋子，甚至还想去钓鱼的小孩。

        在第七日的中午，安君默回来了，身边有王伯的儿子王柱子，王婆子，柱子媳妇和王伯4岁的小孙子。一行人衣裳褴褛，活脱脱一副乞丐模样。

        看到安君朝之后，十二岁的小少年安君默红着眼眶，丹凤眼里流溢着泪水，哽咽着抽泣，一时说不出来话，看着自己哥哥农夫的模样，连诉苦的心思都没了。

        王柱子二十多岁，身材魁梧壮硕，王婆子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像有五十多岁的模样，而柱子媳妇看着是个爽利人。而那个四岁的小娃转的乌溜溜的眼睛东瞧瞧西看看，可可爱爱。

        安尔尔看着这一行人的模样，不禁感叹，从他们身上，大概也想象的出，如今外面是怎样的模样了。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安君默和安君朝这两兄弟，长相确是不太像，安君默长着神似母亲的丹凤眼，性子确是调皮欢脱。即便是以前那个胆小害羞的小女孩儿安尔尔，也是很是喜欢这个二哥。

        “哥，安府没了。月楚城都没了。”安君默拉着安君朝的胳膊，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了，身边的王柱子一行人也是红了眼眶。

        原来是安君默来青祁村的路上打听，月楚城被宁王攻陷，关闭城门，烧杀抢虐，屠城两天，而后宁王带着自己封地的百姓进月楚城。

        曾经的安府，如今也不知道是哪户的家了。安君朝听完，咬着牙齿，安尔尔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了，通红的眼眶里充血似的。看着他这副模样，安尔尔不禁担心起来。

        “大哥，我们会在山里好好生活。”安尔尔走到安君朝身边，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安君朝低头看看安尔尔，小小的人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藏着泪水，一脸坚韧的模样，仿佛是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好好生活。

        安君朝又扭头看了看还拉着自己胳膊的安君默，好吧，左边胳膊拉一个弟弟，右边衣袖拉一个妹妹，安君朝觉得自己都没有时间去悲伤了。

        他要当安家的主人了，照顾好弟弟妹妹，以安家人之灵。安君默看着哥哥的模样，又尝试对着安尔尔笑一下，结果嘴角扯来扯去，露出了一副哭笑都不像的怪模样。

        安君默一行人回来之后，安家就拥挤起来了，安尔尔觉得建房子这个事刻不容缓了。于是她又在脑子里扒拉扒拉想着搞一个怎么样的户型，然后想想当家做主的也不是她，算了算了，她只要厕所搞好，一切就好了。

        第二天大清早，王伯和安君朝带着王婆子就去集市上采买东西了，王柱子在家砍竹子搭棚子给骡子做窝。而安尔尔就带着安君默一起挖竹笋。四岁的王圆圆还在院子里满地爬，爬成一个小泥人。

        安尔尔其实对如今的生活是毫无安排的，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偶尔花儿会来找她玩，找她一起挖野菜，但多数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她有很多想法，却无法和任何人说，她想做些什么，但又怕被质疑，她甚至无法自保。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间要怎样的活下去，她无法做到和这世间的女子一样以仰望男人的姿态活着。

        可如今女子就是被忽视被奴役，多数事情女子无法出面去做。安尔尔心里有着巨大的落差，以至于她对于生活好像没有了热情。她如今只是想着，那就这样在山里生活吧。

        而和她一起挖竹笋的安君默也是魂不在身的模样，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他接受不住，他甚至没问安尔尔挖笋子拿来干嘛。

        下午安尔尔把挖回来的竹笋剥皮切成片，和柱子媳妇一起，在厨房锅里烧开水，竹笋过一遍开水之后摊在院子里的竹编簸箕上晒着，这样晒干的竹笋，可以存放很久，冬日里烧肉很好吃的。

        傍晚的时候安君朝他们采购回来，安尔尔看着那一大堆东西，也是激发了她的好奇心，使劲在里面扒拉一下。好吧，自己需要的，都买回来了。

        王婆子又买了布料回来，这次买的都是素色的布料，安尔尔还看到有做丧事的物件，想着便是要在家里给逝去的家人做丧事了。

        令安尔尔有些小开心的是，他们给她带回来了她需要的小刀，这样她做手工活儿就特别方便了。虽然她如今也没有多少手工活儿。

        晚上的饭菜都是柱子媳妇做的，安尔尔渴望已久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只有一盘炒野菜，一盘油焖笋，但是几个人吃的呼呲呼呲的，白米饭可太好吃了啊！一行人都是如此的在心里感叹着。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安君朝和王伯一起在村子里找了石匠，打了两个墓碑，苏姨娘和安老爷的，在家里给他们做了法事，拿着他们的旧物立了衣冠墓。

        那日即便是换了灵魂的安尔尔也是感受到了无尽的悲伤，这应该是就是血源的羁绊吧。而安君朝和安君默哭的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哪怕是平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而其实不过是两个家破人亡的小少年。

        安置好了两位家人之后他们便就开始解决房屋拥挤的问题了，安君朝在村里租了两间空屋安置王伯一家住宿，又在里正的帮助下，在祖宅旁边的荒地上建新房子。

        这次的新房子用的是里正推荐的红砖，里正家的房子也是红砖房。比土砖房质量好，也价格贵，但安君朝他们还是选择了红砖房。

        建房子的人都是里正从村子里招来的，这季节村子里的劳动力多数在农耕，少数去集市上打工，田地少农耕也不忙，清闲的村民突然有了活儿干，也是干劲满满。

        此时的安尔尔就专心研究厕所，但她没想到的是安君默在建筑这方面略有天赋。在安尔尔说了自己对旱厕的想法后，安君朝安君默也是点头认同，然后几个人就开始琢磨着如何做像之前安府的厕所那样。

        最后在安尔尔的各种建议之后，安君默居然用院子里的泥土，做成了一个小模型。这样大家就一目了然，即便是建房的负责人也是不经的快起来安家孩子不愧是城里来的，就是聪明巴拉巴拉的。

        安尔尔再三确认她的这个厕所可以做成以后，就对新房子无欲无求了。跑去安树家，打一个小浴桶，这个小浴桶只属于她自己的，不让别人使用，尽量搞好个人卫生问题吧。

        因为交通不便，红砖运输缓慢，新房子是建的两进的院子，大约是要一个月才能完工。这段时间安尔尔就开始想着搞些事情吧。毕竟，她真的太无聊了。

        安君朝和安君默每天在新房子那里帮忙，王婆子和柱子媳妇负责村民的午餐，王伯和柱子也在忙着建房子。安尔尔一开始也去厨房帮忙，结果每次王婆子看到她就开始唠叨，根本不让她伸手干活，就让她在边上玩。

        熬不过王婆子的唠叨，她也就天天在新房子那边晃悠，在厨房晃悠，偶尔还去小河边晃悠想着捉鱼。花儿时常过来找她玩，但花儿已经十岁了，被大人按在家里学针线活儿，能出来玩的机会也不多。

        每次花儿来找她，她们就去后山去找小野花啊，野果子啊这些小玩意。安尔尔还因此在山里挖了不少野花回来，最多的就是各色的杜鹃花。

        安尔尔也想挖兰花，可惜她不是优雅的人，她根本不认识兰花，遇到了她也不知道挖回来。她想着以后可以约上大哥一起去挖兰花回来种，昔日安府种了好几盆兰花，大哥许是认识兰花的。

        祖宅的小院子边缘被安尔尔种了好几棵杜鹃花和山茶花，这季节刚好是山茶花开的绚烂的时候，大红色的山茶花开的满院子都亮眼起来。

        安尔尔很是满意，她还在寻觅白色的山茶花，她觉得红色山茶花太过绚烂了，她更喜欢白色山茶花，若是有白玫瑰和白桔梗她就更开心了，可惜暂时是找不到的。

        但是安尔尔在山里看到很多野蔷薇，她想过在院子边上种上满墙野蔷薇，既好看又有荆棘防贼。但山里的野蔷薇花朵儿都是单瓣，花朵儿显得清瘦又小，没有现代的月季花墙好看。

        安尔尔想着还是去村里或是集市上看看有没有月季花，买回来月季花自己插枝，可以培育出一片月季花墙，想想就开心。

        安尔尔每日沉迷在这些花啊草啊的植物中，新房子也从挖地基开始慢慢的砌墙了，安尔尔偶尔还去小河边挖一些野芹菜回来给王婆子当做午餐。

        对于捉鱼的想法一直没有放弃过，但她没有渔网，兜不住鱼。后来又想着可以编竹篓子放在河里捕鱼，想法是好的，但是竹篓子她也不会。

        而家里人都在为建房子忙碌着，安尔尔也只能等着房子做好，一切安定下来再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山茶花开的满地花瓣之后，小院子里的杜鹃花也开了。

        有深深浅浅的红色和黄色的杜鹃花，矮小的杜鹃花在院子里看着也是很好看的，安尔尔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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