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走出校门口的时候，肆宁和陆蘅往右侧人行小道拐弯，她漫不经心的往某颗树下看了眼，那里空荡无人。

        收回目光的瞬间，视线瞥及路边停着的车辆里，其中一辆是黑色的，窗上贴着膜，看不见里面。许是心理作祟，肆宁直觉得有一道锋利的视线正穿透车窗慑向这边。

        倏然间，她感觉到很累，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

        脚步停下来，在陆蘅微微疑惑的注视下，她不易察觉的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翻涌而出的躁乱，平静的看向他，从校服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摊在手心，“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要做。你自己去拿狗粮，离开后把钥匙放在垫子下面。”

        陆蘅低头看了眼钥匙，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她：“什么事？”

        “与你无关”

        清冷的话语落下，陆蘅的神色沉下去，无言须臾，抬睫看她，语气平常无波澜：“既然之前能忘记，就说明不是重要的事，可以当做刚才没想起来，以后再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家休息。”

        他太吵了，肆宁已经快要压制不住那股烦躁，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无法想象，如果在这里失控的话，该是多么不堪的画面。

        而他，也会因此沦为旁人眼中的笑柄，受尽指点议论。

        怎么办？

        背后那道目光还在烧灼着她，进退两难，肆宁感到无措极了。

        “或者我陪你一起，我在远处等你，不打扰你”，陆蘅说。

        肆宁突然有种冲动，她很想不顾一切的用力推开他，恶言相向，让他离自己远一点，不要再继续烦她。

        不要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在暗处盯着还不自知。

        可到张开嘴巴发出声音来时，酝酿出来的恶意却离奇消散，化为极其无奈的一句：“你知道自己很烦吗？”

        “知道一点”，陆蘅说。

        “……”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肆宁手指蜷缩，攥住钥匙垂落下手，低着眸，脸上情绪清淡依旧，语气同样如此，“不是一点。”

        “几点都可以”，陆蘅说，“总之你就算报警抓我，我也不会离开。”

        “……”

        这人怎么，像个无赖？

        肆宁已经没有精力与他消耗，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他想继续被人跟踪着，那就随他去吧。

        算了。

        “你太烦了”，她淡淡的丢下一句，迈步继续往前走了。

        陆蘅看着她的背影，不动声色的卸下一口气。

        回到家，肆宁随手将钥匙放在鞋柜上，陆蘅跟在身后进门，反身关门的间隙，肆宁已经脱下鞋，只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走进客厅。

        陆蘅也脱掉鞋，弯身捡起放进鞋柜里，同时把她的放进去，把里面的白色拖鞋拿出来，拎在手里，走了进去。

        肆宁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拿起茶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微仰头喝下去。陆蘅走到她身边，弯腰把拖鞋放在她脚边，直起身时看着她说：“穿上鞋，不要赤脚，凉。”

        肆宁喝水的动作一顿，垂眸看了眼出现在脚边的拖鞋，而后扫到他也没穿鞋的脚上，刚要反驳他也没穿凭什么管她，突然想起家里没有男士拖鞋。

        将水喝完，放下杯子，她抬眸看他，说：“我不想穿。”

        “不穿的话肚子会疼”，陆蘅说。

        “那也不穿”，肆宁说。

        陆蘅看着她板着脸倔犟作对的模样，倏尔笑了出来，“你挺任性啊肆宁同学，仗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吧？”

        肆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好了不闹了，家里有体温计吗？先量□□温看看有没有发烧”，陆蘅说。

        肆宁内心不满他的控诉，谁跟他闹了？

        体温计在电视柜里，她走过去蹲下翻找，陆蘅看着她的脚，知道她在置气，却无可奈何，总不能继续催她穿鞋然后把人彻底惹火。

        得不偿失。

        他放下书包，走去厨房，打开保温锅看了眼，回头对坐在沙发上量体温的肆宁说：“熬的排骨汤，给你盛一碗冷着吧？”

        肆宁头脑还在昏沉着，没什么胃口，便说：“不喝。”

        陆蘅盖上盖子回到客厅，站在她面前，真心实意道：“你家保姆阿姨做饭挺香的，我越来越想蹭饭了。”

        肆宁抬眸睨他，毫不留情道：“你不要想。”

        “你自己吃的话也吃不了那么多，剩下的就浪费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肆宁同学，再考虑一下吧？”

        “我让阿姨把量减少，就浪费不了了”，肆宁说。

        陆蘅走到她旁边坐下，一本正经的跟她商量：“要不然，你就当施舍我？看在我孤苦伶仃没人做饭的份上。”

        “你昨天说，你会做。”

        “……”，陆蘅抓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大剌剌的向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耍赖似的说，“我不管啊，反正我赖上你了，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你想甩也甩不掉。”

        肆宁无语，以前竟不知道，他是这么的脸皮厚且幼稚。

        懒得理他，体温计时间到了，她拿出看了眼。

        陆蘅收起玩笑直起身，这个角度看不见上面的度数，便问她：“多少度？”

        “38度5”，肆宁说。

        陆蘅把抱枕放在一旁，靠近了她些，伸手贴向她的额头，果然滚烫。

        “去医院吧？”

        肆宁摇摇头，在他要拿开手的时候，说：“再贴一会儿，你手凉。”

        很舒服。

        陆蘅动作一顿，接着手心贴了回去，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难免着急，“你身上很烫，这样耽误下去不是办法，你听话，我们去医院看看。”

        肆宁感受着额间的冰凉，执着道：“不去，家里有药。”

        “那先吃点饭，然后吃药。过一会儿如果体温还是不退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不去”

        “不想去医院的话，去附近的诊所也行，总之不能在家里耗着”，陆蘅说。

        有什么可紧张的，肆宁觉得他在小题大做，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不过是发烧而已，当初受那样的折磨都能好好活下来，如今这一点儿算什么？

        可是他真的在担心，虽然没有虚张声势的表现出来，可从他略微僵紧的脸色中便能看出，他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我没事”，肆宁说。

        你别紧张。

        “你总是这样说”，这只手被捂的发热，他换了只手贴上去，沉静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数落，“动不动就没事，没什么事？怎么就没事了？”

        肆宁轻眨了下眼，不明白他突然的脾气是为何。

        “你……”

        “你这根本就不是懂事”，陆蘅打断她，“你一点都不懂事。”

        “……”

        “没有人懂事是你这样子的，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高兴了憋着，生病了也憋着，就好像被别人看出来就犯法一样。”

        “……”

        “在别人面前这样，在我面前也是这样，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压根没放在心上。”

        肆宁疑惑，他之前说过的话？什么话？

        自知现在问出来是火上浇油，她干脆继续沉默。

        看着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陆蘅感到有股气压在心口，想发出来，又不舍得。就这样在他体内矛盾冲突着，直让他憋得慌。

        能做的就是把手拿下来，不给她凉了。

        “如果你照顾不好自己，那就换我来，你嫌麻烦不愿意为自己做的事情，我替你做。肆宁，我每天陪在你身边的意义，不是摆设。”

        肆宁怀疑自己烧糊涂了，为何无法理解他说的这些话？

        “你在胡说什么？”她蹙起眉。

        陆蘅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胡说，也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是经过很长时间考虑过后做出的决定，人生中剩下的路，我想要陪着你一起走，不是以同学或者朋友身份。”

        肆宁愣了。

        思路像是打了死结，她还没反应过来那该是什么样的身份时，就听他说：“本来想着高考结束告诉你，可现在觉得有必要让你提前知道，你有点心理准备，我要追你。”

        “………………”

        啪的一声，肆宁脑子里的某根弦断了。

        那些曾被她刻意忽略不敢去深思的细节全部有了答案。

        他那么优秀，众星捧月，多少人巴结他都来不及，多少女生为他献出芳心，他明明是那么多人的可望不可及，却放低身段，主动出现在她身边，被她冷落也不在意，依然耐心温柔的陪着她。

        如果说他最后那四个字便是答案，那么现在，肆宁便有了将这些细节包含在内的更大更深的疑惑。

        为什么？

        “你别不说话，我现在很紧张，你多少有点反应”，陆蘅说。

        肆宁第一次经历这样荒唐离谱的事情，乍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习惯性的保持着冷淡，说：“哦。”

        陆蘅却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在自我安慰，说：“哦就是知道了，知道却没有拒绝，意思是你认同了这件事。”

        肆宁反应迟钝，“什么事？”

        “我要追你这件事。”

        肆宁神色中划过一抹茫然，陆蘅迅速说：“你心里知道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你不用多想。好了我们现在转移下注意力，我先去给你盛碗汤，你喝完后吃药。”

        说完，他蹭的站起来，没给肆宁任何反应的机会，迈开长腿直奔厨房。

        肆宁：“……”

        在厨房迅速的自我冷静，再出来时，陆蘅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手里端着汤，语气自然的问肆宁：“你在客厅喝还是在餐桌这里喝？”

        肆宁没做出回应。

        陆蘅自动选择前者，端着走向客厅，把碗放在她面前的茶桌上，拿勺子搅了两下，说：“不太烫了，你慢点喝，试下温度。”

        肆宁落在碗上的视线明显是呆滞的，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像个木偶。

        知道这场告白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蘅心里发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发什么呆呢？难不成要我喂你啊？”

        肆宁难得没有做出反感他动她头发的反应，静静的抬起眸，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清淡的吐出一句：“你瞎了。”

        “啊？”陆蘅一懵，没听懂她说什么。

        肆宁却没有解释，说完后便面无波澜的拿起碗，简单试了试温度，然后将汤一饮而尽。

        “你慢点——”

        肆宁放下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

        陆蘅被她搞得一愣一愣的，腿自动向后退了退，给她让开位置。

        肆宁经过他身边，走到电视柜前拿出来几盒药，照着说明书按出药片数量，手心里握着一小把，然后回到茶桌旁倒了杯水，分两次咽下去。

        “饭吃了，药也吃了，你该走了”，她神色淡然的瞥着陆蘅。

        陆蘅都顾不上发懵，绕着茶桌走了半圈，站在茶桌短边，与她对立的安全位置上，警惕道：“不走，你有本事来抓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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