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容国，身居八川大陆中部，是整片大陆的六个国家中最富饶之地，盛产丝绸锦缎，冰白良玉。

        只是人心，不似白玉。

        “公子，听说有个家人子”

        妙童手里端着两碟子菜，惊恐无比地凑到万千面前，压低声音，“死了。”

        离劫车事件才过去一个晚上，宣黎送给容国的十二位家人子就死了一个。

        此时正值午饭时间，车队停止赶路，在脑中嘈杂着把脑仁翻来覆去炒了无数遍的车轮声也终于消停。

        万千坐在马车里，对妙童心惊胆战告诉他的消息并不讶异。

        “他暴露了自己会武功，死是迟早的事。”

        妙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问：“暴露武功？”

        万千喝了口盛在黑砂碗里的甜汤，就着吃了口酥饼，他昨晚通宵把《你知我知》看了。里面清楚讲述，容国与宣黎正处于貌合神离的状态，表面虽风平浪静，实则已然暗潮汹涌。

        这次宣黎送了十二个家人子，宣黎国君知道往里面安插细作，容国国君自然也知道要防范。

        “昨日劫车，喊那么热闹，其实没人来劫。”

        万千沉稳得宛如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还是一个长着娃娃脸，吃酥饼吃得嘴巴鼓囊囊的将军。

        妙童本色出演了一个一无所知的跟班，但他意识到万千智商突增之后，显然不满意自己一问三不知，于是垂下头苦思冥想，思索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头绪，这才问：

        “为何无人？昨日那支箭，可是差点就射中您了！”

        万千抬手，掂起垂在地板上的白色帘角，“这种半透明的纱帘，从外面可以看到车内的人影。容国不缺人才，找一个神箭手，在三十步之□□到我身侧还是不难的。”

        昨日，听力恢复的当下，他听到后方的马车有打斗声。不是武人过招的打斗，而是单枪匹马对付飞箭的声音。如果真有劫车，不会只出这么一点动静。而那马车上的人，显然会武。

        《你知我知》说过，楚乾就是一等一的骑射高手，所以对骑射的人才格外器重。据说锦衣卫首领，当初就是靠着骑射在众人里脱颖而出，从无名匹夫一路升到如今的首领。

        故而，在容国找一个射箭高手，绝非难事。

        “公子您的意思是说，昨天劫车，其实是楚乾他们的人唱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家人子里的细作？”

        妙童听了心脏咚咚直跳，但身处漩涡之中的万千却还是像刚开始那般的冷静，只是用眉笔勾描过的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透出些许担忧。

        简单模式，绝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是夜，妙童在驿站外的树下听了一会儿鸟语，神神秘秘地进来。

        “公子，白大人说”

        他凑到万千耳旁细语，“楚乾他们肯定还有进一步动作，让您多加小心。”

        万千正在清汤寡水的阳春面里头找跑错地方的肉丝，闻言，找肉的动作慢了一些。

        “白大人？”

        妙童解释：“就是咱们宣黎情报部的白大人呀。”

        “噢。”万千从《你知我知》的记忆里找出这人，“你说白子英是吧。”

        被他放弃攻略的男二号。

        “是，他特意嘱咐，让您小心点。”妙童挤眉弄眼，显然在暗示什么儿女情长的小八卦。

        万千接到他的眼神，费解：

        “然后呢？”

        “他别人都没说，就特意派了千语鸟来嘱咐您，您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吗？”

        万千用正逻辑和反逻辑都推理了一遍，还是没找出答案，只能猜：

        “他有任务给我？”

        妙童顿时冷脸：“没有，您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不禁担心起来——他家公子，在某些时候看上去是个旷世奇才，怎么到人情这儿，就这么迟钝呢？这往后入了宫，如何能勾引皇帝，执行任务？

        华泱，容国国都，位处容国领地偏东的位置。那里商铺繁旺，行人接踵，是为容国的通商之眼。偌大的古城经千年之流传，积先辈之智慧，集了天下不少的奇珍异宝，听闻连地上的一抔土，都能换下蛮疆国的一两金。

        新岁的青瓦在白日下烨烨生辉，通往城外护城河的流水于微风中波光如鳞。此水名为“灵淄”，是八川大陆上流域最广的河流，水源落在容国西部的一座深山，经过容国三十二座城池，最终滚滚东去，成了蛮疆国和临沧国的分割线，汇入大海。传说中，灵淄是九天玄女落下凡间的一块织锦，才庇佑这一方领土繁荣富饶。

        在华泱城中，灵淄的水域并没有山野间那般宽阔，小桥流水，源远流长，流速缓慢的河水也因此多了几分平静，洗去因为贵商带来的浮华。偶有几只小船摇曳川上，船中的贵家小姐盈盈掀起一角船帘，朝岸边的俊俏儿郎莞尔一笑，亦是不可多得的风景。

        只是这景，万千只看了一眼，就被送进了皇宫。

        经过路上的几日“筛选”，十二家人子最后只剩下九个。

        叮咚！

        电脑开机的声音又从耳边响起，紧接着，是系统的提示音：

        “您有一个实时任务。”

        万千看向正前方缓缓浮现的光屏，正中间出现了一行宋体字：

        “请隐藏细作身份，并吸引皇帝的注意。”

        这个任务很讲究，又要藏好，又要让皇帝喜欢。既不能太张扬，又不能太低调。

        难。

        储秀阁。

        鸟语清脆，花香馥郁，九位家人子呈两排跪着，身穿青衣，头戴帷帽，两手规矩本分地叠在膝上。

        那是万千第一次见楚乾，隔着帷帽垂下的白纱，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人影。万幸清风善意，吹开了白纱，让他得以匆匆一瞥。

        一张属于青年人的脸，青涩但不轻浮，严肃却不凝重。他分腿坐在宽长的龙椅上，傲慢且无动于衷地睥睨着他们。只是仓促一眼，便能感觉到少年皇帝方有的跟年轻并重的威严。

        然而，情商欠缺的万千是不能通过一个人的面部表情看出这些东西的，他对楚乾的第一眼有一些好感，原因是——

        眉毛挺浓，有点像他的高中物理老师。

        “你会什么？”

        少顷，奴才端着一沓木牌子上前。楚乾看向左手边第一个家人子，如是问道。

        听到这话，万千深刻感到一股亲切的熟悉感，他想起多年前风靡全国的比惨选秀综艺，导师最常问的那句“你有什么梦想”。

        家人子细着嗓子答话：“小人会歌舞。从前在宫中，是舞蹈班子的一字宫人。”

        奴才看了眼楚乾肯定的眼神，给了他一块“乙”字牌。

        看来，这皇帝是按照技能给人分等级了。

        接下来，万千听了好几种技能。

        “小人会书画。”

        “小人会琴棋。”

        “小人会唱戏。”

        每个人回答结束之后，都能领到一块“乙”或者“丙”字牌，只有一个拿了“丁”。

        四处噤了声——终于轮到万千了。

        万千位于最后，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会说什么。毕竟赶路的这些天，万千从不与人说话，也从不来不笑，只一副“尔等都是俗人”的世外高人模样。

        “你会什么？”

        小太监终于走到了万千这里。

        思及那个暴露武功死于非命的家人子，他压住了那句“小人会打太极”，想了一个既不暴露自己这个武功盖世的高手，又能勾起楚乾兴趣的特长。

        他自信无比地回答：

        “小人会背圆周率。”

        咵！

        头一日调到御前伺候的小奴才一个手抖，打翻了托盘，牌子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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