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0章

几人连寝舍都不曾回，直接被打发来了千金楼。

        千金楼如此俗气的名字，确实个极其雅致的地方，它是博贤学院的藏书阁，拥有东丹最多的藏书。

        千金楼四周设有明池，以拱桥连接，意在防火。此楼共有四层，是博贤最高的建筑，登上顶楼，可纵观博贤全貌。

        除了楼前悬挂的那块匾，处处都显出浓厚的书香气息，。

        楼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内部布置十分简洁，左右各摆着六排大大的书架，上面放着各种古卷典籍，正前方有一张长长的桌案。

        丹鸣听着门口有锁扣响动的声音，心中越发不确定了，“穆监事会不会转头再把江瑜交出去？”

        就在刚刚他们进来时，江瑜叫住了穆监事，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江瑜便没有和他们关在一起，而是被穆监事带走了。

        元帆走到桌案后，“穆监事虽然为人······严肃了些，却是一心为博贤学院好。不会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丹鸣不解，“那他要把江瑜带去哪里？”

        楚元宥没了刚刚的冷锐，只是眉间还带着一抹愁绪，“江瑜想保住江家，势必要入宫面圣，需要有人为他担保。”

        商屿丞大喇喇的坐在桌案上，闻言有些疑惑，博贤学院的监事博士是没有官职在身的，他们自己都未必有机会能见曜文帝，如何帮他担保？

        丹枢看他一眼，轻声道：“你可知博贤学院院首是谁？”

        商屿丞摇头，“博贤学院还有院首？不是白司业主事吗？”

        丹枢：“院首是当今陛下的胞弟，我的小皇叔——丹祀。”

        商屿丞蹙眉，沈初曾仔细了解过东丹朝堂，却没听他提过东丹还有这样一位王爷呀？更何况还把这位王爷放到这么一个特殊的位置上，若是这位小王爷有心，大力培植自己人，用不了十年那张龙椅就得换人坐。

        曜文帝对这个亲弟弟未免太放心了些。

        商屿丞一时嘴快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丹枢闻言轻笑，“学院事务都是交由白司业处理，小皇叔不喜理事，平时就在后山种种树，养养鸡。”

        商屿丞恍然，怪不得曜文帝这么信任他，不过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就不得而知了。

        丹枢瞥向商屿丞，看他那样子是全然不记得吃了人家鸡这回事了。

        到了傍晚时分，谭飞和楚元宥接连被叫走，七个人剩下四个，千金楼顿时空旷下来。

        商屿丞一手托腮，百无聊赖的转着笔，听到西侧有敲窗的声音。他丢下笔，“嗖”一下起身过去。

        沈初得知商屿丞一行人回来了，便跟着穆监事一同山下，不成想一句话还没说上，他们直接被罚关在千金楼抄书了。他心不在焉听完博士的课，急急忙忙赶过来。

        顾忌门口的守卫，他敲窗时没敢太用力，正犹豫这要不要再敲一次的时候，窗子自内打开。

        沈初欣喜，“殿下”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被商屿丞抓着肩膀拖了进去。

        屋子中其他三人齐刷刷朝他看过来，目光如有实质。

        沈初陷入自我怀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商屿丞开口第一句便是，“沈初，你带没带吃的？”

        沈初：“啊？这······学院没安排你们的饭食吗？”

        原本为了赶路，他们几个的吃食都是能简则简，想着回到学院得好好大吃一顿。结果午膳送来的只有干粮和水。

        穆监事的原话是，既然你们喜欢风餐露宿，抄书期间吃干粮就行。

        商屿丞现在看都不想再看那硬面饼子一眼。

        他看沈初神情就知道没带，摆手道：“等天黑了，我去膳厅找找看。”

        沈初犹豫，“要不我回去拿！”

        丹鸣见两人半天说不到正题上，只好亲自过去问，“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江瑜呢？还有谭飞他们去哪了？”

        沈初：“江瑜和穆监事一起走的，去哪不知道。听说厉国公府和楚家都来了人，把谭飞和楚元宥接回去了。”

        沈初拉了拉商屿丞衣角，小声道：“你不在的时候，凤锦那边来信了。”

        鸿晖帝每个月一封信雷打不动，即便每次信上说的都是些无聊小事，比如哪位大臣当朝反驳他，气得他恨不得把人拉下去打板子。比如皇后又让人把太子宫布置成了什么样子，添了什么花草等等。

        沈初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完好的信封，自从收到这封信，他便一直带在身上，一是因为不知道商屿丞什么时候回来，二是随身携带最为安全。

        商屿丞看信时，沈初微微侧过头去。

        只不过这次的信上除了一些生活琐事外，还说了一件大事。

        商屿丞：“西黎要同商丘和谈了。”

        沈初之前便听商屿丞分析过，现在听说西黎要和谈倒没多少意外，只是心中堵着另一股情绪。

        “如果同意和谈，那殿下的牺牲算什么？”

        “跟那些为家国流血丧命的将士们比起来，我的牺牲微不足道。”商屿丞把信收起来，神情平淡，“不过也该教教西黎做人了，这天下不是他黎家的天下，想战便战，说和就和。”

        沈初带着商屿丞的回信离开。

        丹鸣神情怏怏的抄着书，当时他凭着一股意气和江瑜他们一起去。现在想想，自己确实太冲动了，全然没有考虑到谭飞的处境。

        呆坐良久，丹鸣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唤回了思绪。

        他抬头，不知沈初是何时走的，外面刮起风来，估摸晚上还会下雪。商屿丞拎着一个食盒，看起来不像膳厅的东西。

        一丝甜香味飘散在空气里。食篮打开，里面是几只焦黑如同炭块的东西。

        商屿丞将它掰开，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丹鸣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食物，抿了抿唇问道：“这是什么？你从哪儿弄来的？”

        “山芋呀！后山就有，你不知道？”商屿丞拿起一块山芋，因着太热两只手不停倒换，还对着吹了吹。

        丹鸣头回知道山芋还能这么吃。

        “不知道很正常。”他指了指丹枢和元帆，“不信你问问他俩知不知道？”

        元帆咳了一声，“山芋原产自玖宁，后来随着各国的交流发展，玖宁的一些食物器皿流入中原，山芋便是其中之一。”

        丹枢接口道：“因为各国气候文化不同，山芋只在东丹和商丘种植。由于可以果腹是百姓日常粮食之一，而且风干后易保存，也可用作行军干粮。”

        丹鸣：“······”

        明明我们是一个博士教的，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

        丹鸣默默低头啃山芋，软糯香甜，一口下去又暖又美味。

        元帆见气氛尴尬，主动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山芋有这种吃法。等将来我回国，便要将山芋也带回去，叫我济元的子民也尝尝这美味。”

        商屿丞摩挲着指尖的黑灰，说道：“济元近海，鱼虾乃是一绝。据传海的尽头有我们不曾见过的文明，不知真假。”

        四个人就这么坐在桌案上吃山芋，随口闲谈过往趣事。

        ————————

        到了第七日，四人被罚的书刚刚抄到一半，沈初带来了新的消息。

        几日不见的江瑜出现在早朝必经的宫门外，按理说，此时应该叫人把他拿下关进大牢，或者将他轰得远远的。

        可看守宫门的禁军却无人敢上前，只因江瑜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

        江瑜跪在那里，衣衫脏乱，颧骨凹陷，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那日回到博贤学院，本意是想请白司业相助，当初韩程前能进宫便是白司业的安排。却不想，白司业直接带他去见了院首。这些年九劭院首深居简出，致使别人都忘了，他才是博贤学院的掌权人。

        九劭没有干预这件事，只是给江瑜讲了一段多年前的旧事。

        朝霞随红日一同升起，照在江瑜孤独坚毅的背脊上。

        “姚州总督次子江瑜求见陛下，恳请陛下一见。”

        “姚州总督次子江瑜求见陛下，恳请陛下一见。”

        “姚州总督次子江瑜求见陛下，恳请陛下一见。”

        ······

        一声一声，传进了定乾殿，也传到归梧的每一处。

        这卷圣旨正是他从江家祠堂取出的那一份，允宸帝授封江家家主为姚州总督的旨意。昔年，江家家主也就是江瑜的爷爷，曾为允宸帝推行新政国策立下汗马功劳，也是最早的勋贵党官员之一。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会还没开始，朝臣先因这件事讨论起来，其中刑部尚书脸色最为难看。

        他按了按一直跳个不停的右眼，觉得此情此景莫名熟悉。

        曜文帝面色比以往肃穆三分，让人将江瑜传唤来。

        “陛下，江瑜斗胆请了先帝圣旨前来觐见，实属无奈之举，今日草民前来伸冤。”江瑜进殿先对着曜文帝行了大礼，诉道。

        曜文帝面色不愉，这一个两个都把定乾殿当衙门口了！刑部这群人干什么吃的！

        “江瑜？朕记得你，好像是博贤的学子。刑部，江家的案子可有问题？”曜文帝道。

        刑部尚书上前，禀道：“回禀陛下，江家一党已经下狱，再过几日便可结案。只不过前几日，孟副指挥使照例去找江家的江瑜问讯，却被博贤那边挡了回来。”

        曜文帝略感意外，“哦？竟有此事。”

        江瑜还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陛下，此事另有隐情，与博贤学院无关。”

        江瑜将他们同去姚州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过程中隐瞒下了于洪山的那枚龙鱼玉佩。

        刑部尚书听完稍稍松了口气，有于洪山在前面挡着，便是军饷案真有什么隐情也能全推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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