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初蓦然听到这声脑海里停留了三年的嗓音，她下意识倏地抬起头！

        那人即使在笑着，却没什么表情，礼貌有余，带着疏远。

        金框的眼镜衬得他气质更加稳重沉静。

        时初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谈昭的笑容就像一只在她心里盘旋了许多年的蜻蜓，终于在三年后落在了湖面上，水面荡漾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向她的心蔓延……

        “先给你测试下脑子还灵光吗？”谈昭清冷的眼光微微一抬眸，伸手将她惊呆地忘记收回去的下巴合上，随手拿起病床前的床头卡。

        时初猛地回神，干巴巴应了声好。

        如果可以的话她要回去五分钟前扇自己两个耳刮子。

        叫你口嗨！

        他不是出国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为什么会在这？他不是学的肿瘤科吗为什么会在急诊？

        此时此刻的时初脑门上写满了一百个为什么，可爱的让某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时初只觉得自己的腚有些灼热，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想乘坐火箭远离这个地球。

        他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支笔，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五毛钱的笔都像是要去上时装周。

        再瞅瞅自己这裤脚卡到小腿的睡裤，皱巴巴的领子，三天没洗头的头油恨不得可以炒一桌满汉全席。

        时初低着头没敢看他一眼。

        “后脑勺因撞击伤缝了五针，没拆线前不要洗头，一个礼拜后来拆线复诊。”

        他的声线清冷平静，又说了一堆很专业却是一个词都进不去时初脑袋的话。

        谈昭见她一个劲直点头就知道她压根没听进去，还是跟以前陪他上课时一样。左边的脑子在游荡着外面的世界，右边的脑子在敷衍着众生。

        他不由低头嘴角轻轻勾起。

        还是那么不会敷衍人。

        一套陌生又官方的流程下来，该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了，护士不知道是何时已经被人喊走了。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谈昭轻佻眉毛，双手插兜说了一句例行询问。

        “最近会有剧烈运动吗？”

        剧烈运动？她想起来自己刚刚在电话里口嗨的那句话。

        迎上他若无其事的眼神，俨然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她那该死的好胜心就上来了。

        她扬起下巴，肯定地嗯了一声，“大幅度运动确实不少。”

        嗯，毕竟是在王者地图一路打野的人，这运动量能少？

        “是吗？来说说是夜跑还是晨跑？”谈昭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话，摆明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知是因为消毒水太臭了还是因为他太帅了，那些往事桩桩件件都印在她脑海里。

        想到三年前经常陪谈昭晨跑的事情，为了避免回忆，她扯嘴一笑，“夜跑。”

        谈昭一副受教的样子点点头，落在空气里的嗓音低哑磁性，只是说出来的话不是很中听。

        “那看来你是包子吃腻，改吃烧烤了。”

        当年在学校操场的时候她苦口婆心地跟他说说，跑步这种事情可以早晚结合。

        他甚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两人那个时候已经在一块了，约好早上晨跑，她说太饿吃完再跑，结果就是在食堂拎着几个包子站在操场边看着他跑。

        夜跑她倒是跑了一圈，只是回来的时候是扶着腰回宿舍的。

        连打了几个饱嗝，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辣椒面。

        有些过往是存在彼此心里的，一语中的。

        时初语噎，没再说下去，笑话！

        这人可是掌握着她的命脉，谈昭这人小心眼，爱吃醋，还记仇。

        万一他想不开在自己脑袋里面藏了一针，她就要死在自己的孽缘里面了。

        女子不与小人斗嘴，实乃智举也。她怼不过跑总行了吧？

        “谈医生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过是缝了几针，而且也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按照惯例病人是可以出院的。

        谈昭长腿一伸，将床尾的椅子勾了过来，顺势坐下，给她指了指外面的夜色。

        “现在是大暴雨你确定你要出去？”他眼波流转望着她说，“给阿姨打电话了吗？”

        时初的视线闪了闪，岔开话题，“这么晚了，说了也是让她老人家担心，我已经打电话给林四季了，她很快就到了。”

        谈昭点点头，眉眼间溢出关切。“也是。”

        伸手帮她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拽起来，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家常，“那不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她瞬间语塞，自己刚刚放出豪言说自己三年来第一次开荤，这当场戳穿啪啪地脸疼。

        “男朋友算什么，都是过客，只有姐妹才是永久的感情。”

        她脸上堆着建了八层高的褶子笑着说。

        谈昭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眶，脸上的表情依旧，看不出深浅。

        “时初。”他忽然开口唤她的名字，“我听说你换专业了，为什么？”

        谈昭回来后，第一时间就从之前的同学口中得知时初在他出国后休学了一年还换了专业。

        针对抑郁症的心理学难道不是她一直都梦寐以求的吗？

        ‘轰隆！’窗外一声雷鸣声响起，随之也打破了他们之间那看似和谐的表面。

        那天的雨势也很大，场景恍如昨日依稀在目。

        “就是不喜欢了呗，有什么理由啊，谁规定我不能换自己喜欢的专业了？”

        时初那轻描淡写的语气拉回了谈昭的思绪。

        眼前的女孩还是三年前那样，浅而清的眸子，微笑起来时有个浅浅的梨涡。

        长发自然地散落在她的腰上，衬得她更加有了女人味，与三年前那个在操场蹲着吃包子的女孩子实在是难以分辨。

        那些年两人分手后，时初就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连带着微信都不用了。

        出国后脑子里时不时就出现她的笑容，那种感觉没有着落虚空在心里。

        它不会一直在你脑海里，但会在你努力做课题ppt时偷偷冒出来，又在你拿起手机对着一串号码踌躇时偷偷藏匿回去。

        时初手指搅着另外的手指，垂眸乖巧地低着头，她细小的动作被谈昭看在眼里。

        他眼神微动，“听说你现在在宠物医院上班？”

        从前她就很喜欢猫猫狗狗，校园偶有不少从外面流浪进来的小动物。

        谈昭记得有一次她为了躲查寝规范的学姐，狂奔了五分钟将那只可怜兮兮的猫塞到他怀里之后那脸上为之而流的汗水在阳光下都仿佛带着神圣的光。

        “学长！救喵一命胜造九级浮屠。”

        “你为什么比别人多了两级？”谈昭问。

        “因为我是猫选中的使者，而你是我选中的光。”

        那个时候她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无形中都在拨动着他的心。

        一向对动物爱答不理的他也能委曲求全地照顾了半个月。

        “嗯。”时初点点头，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说服他，“宠物医生也挺好的，虽然看起来没有你们那么光鲜亮丽。”

        可不是光呢嘛，光在屁股后面追着猫跑，今天趴桌子底下找乌龟，明天又上房梁看看哪只玄凤又不肯下来了。

        “你为什···”谈昭的话忽然被打断。

        “时初让我看看你的狗男人在哪···”

        林四季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啪嗒啪嗒精准找到了她的位置。

        脑袋欻地伸进来后面的骚话戛然而止——

        她用一种极其夸张又惊悚地盯着谈昭看，“你睡回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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