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度己度人

郑十翼伸手接过糖块，回头望向归文：“这便是超度？”

        “是的。”归文轻轻点头道：“贫僧已为她超度。”

        郑十翼轻轻摇起头来：“你超度的不是她。你是在超度我的心，我能够感觉到，那并非那个孩子。”

        “渡了你的心，便是渡了她。”归文神色怜悯，宛若圣人。

        “我知道了。”郑十翼叹了口气：“你们清文教可以超度世人，却无法度你们自己。”

        归文一下愣住。

        后方，一众僧人同样愣了下，随之几个僧人的声音传出。

        “胡说，我清文教如何无法超度他人？”

        “那女孩已渡！”

        “郑十翼，你亲眼所见，师兄已经帮你超度，怎还说出这等话来。你……”

        “诸位师兄弟……”归文摇了摇头，止住了还要继续说下去的众僧人，轻轻叹了口气道：“郑施主说的对，我方才的确是在渡他，而并非真正的渡那个孩子。我渡不了别人，岂不是更渡不了我自己。”

        归文说着，双手合十，满是虔诚的向着郑十翼行了一礼道：“多谢郑施主指教。”

        郑十翼轻轻摇头叹息道：“我并非是来指教的，只是来求教，可惜，你帮不到我。”

        “小僧倒是让施主失望了。”归文又向着郑十翼行了一礼，却是转过身去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四周，一众僧人一下呆住。

        “这……”

        “师兄怎的要走……”

        “师兄败了？”

        一众僧人之中，一个相貌坚毅的僧人快步跑出，跑到归文身侧，满是不解的拦下归文道：“师兄……这是怎么了？你已超度了那女孩。”

        “我超度的不是女孩，而我同样也渡不了郑施主。而郑施主却能拨动我的心魔。

        郑施主赤诚待我，以求渡人，我佛法不精，自以为渡郑施主便是渡他要渡之人，可却不知道，郑施主要的只是渡那女孩。是我佛心不足。”

        归文说着又长长叹息一声道：“此事并非胜负，乃是渡己渡人，我等都着相了。”

        “善哉……”一声佛号忽然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视线中，一位身穿金红两色相间袈裟的老僧走来，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皱纹，缓缓走来，却宛若一尊佛陀从那佛之圣殿中走出，祥和之气遍布整个寺院。

        “痴妄住持……”

        一众僧人看到出现的老僧，一个个纷纷行礼，脸上尽是一片尊敬之色。

        痴妄走到归文身前，缓缓开口道：“你能意识到这点，却已是难得。”

        “弟子明白，弟子更明白，自己的佛心还远远不够。”归文向着痴妄行了一礼，转身向着后院走去。

        痴妄满含笑意的望着已经离去的归文，直到归文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这才转过头去望向郑十翼问道：“不知郑施主前来何事？”

        郑十翼伸出手掌，手掌上是那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糖块。

        痴妄望着那块糖，却是陷入沉默之中，他佛法精深，可以渡人心，却不能真的超度。

        毕竟，时间的轮回之说，也是缥缈。

        他修的是佛眼通，可看到很多东西，却看不到轮回转世。

        痴妄沉默了片刻，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老僧修为有限，却是无法帮你。”

        郑十翼似乎一点也不诧异痴妄的回答，只是神色如常的看着痴妄问道：“不知是否有人有这个能力帮我？”

        痴妄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四周，众僧望着沉默不语的痴妄，一个个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望着郑十翼。

        郑十翼……他，他竟是让痴妄住持都沉默了下来！

        他，他只是用一块糖，便打败了清文教这分教，这别院！

        郑十翼看着沉默不语的痴妄，再次叹了口气，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四周，一众僧人望着离去的郑十翼，一个个神色复杂。

        忽然，一众僧人之中，一个身材魁梧，宛若金刚一般的老僧上前一步，向着郑十翼的方向大声喝道：“郑十翼，你这般上门侮辱我清文教？”

        “痴斩师叔……”

        四周一个个僧人望向站出来的老僧。

        郑十翼似乎没有听到对法的话一般，前进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他这一次前来，是真的想要渡人，并无侮辱清文教之心。

        痴斩看着头也不回的郑十翼，脸上露出一道恼怒之色，体内一股股灵气疯狂涌动，一道金色的佛光忽然自他的体内升腾而起。

        佛光普照，瞬间将整个清文教都照亮，这一瞬间，似乎这一方世界都完全笼罩在金色的佛光之色。

        佛光璀璨之中，一尊巨大的金光大佛虚影升空而起。

        佛像巨大，宛若山岳一般耸立天地之间，一圈圈肉眼可见的佛光向四周照射，似是要普度众生。

        众人沐浴在这佛光之中，顿觉整个人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为之舒张，一种舒泰感传来。

        郑十翼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望向天空中的佛像，轻轻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捡起一块不足拳头大的石头。

        石头在他的掌心之中，轻轻转动了起来，表面出现一道道龟裂。

        裂纹蔓延，这块普通的石头慢慢碎裂，随之化成一片齑粉，齑粉在他的掌心上方转动着，看起来却是异常的无序、混乱。

        齑粉不断的转动着，可是慢慢的，这些齑粉又混合在一起，仍旧给人一种无序、混乱之感。

        可渐渐的，这些齑粉却是凝固一起，无序、混乱之感渐渐消失。

        那原本已经破碎成一片齑粉的石头再次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郑十翼轻轻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石头放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四周，一众僧人完全呆住，愣愣的看着那看起来没有一点变化的石头，甚至忍不住要怀疑，方才是不是郑十翼施展了心魔术。

        那石头，怎的可以恢复如初？

        痴妄双眸盯着那地上的石头，心间一片震撼，那等石头想要捏碎容易，而捏碎之后，用灵气将之包裹，凝固成看起来如同石头一般的模样，也有不少人都能做到。

        可……郑十翼，他并非是用灵气将之凝固，而是将之打碎、重塑，更将之重塑成原本的样子。

        这……这是郑十翼的境界！

        如此郑十翼已经达到这等境界？这等自己都未曾达到过的境界！

        郑十翼将石头放下，已是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便走便道：“若真有轮回，我自能寻到，若世间并无轮回，我……当建轮回。”

        一句话落下，四周一片安静！

        一众僧人更是面色难看至极，郑十翼这话什么意思？清文教一直在将大道轮回，如今郑十翼的话，他这是将他自己凌驾在清文教之上吗？

        “小子狂妄！”

        宛若怒目金刚一般的痴斩大喝一声，体内金光又胜了一分，他张开嘴巴，发出一声长啸，一串串梵音自他的口中传出。

        梵音传出，似乎天空中那巨大的金佛也随之张开诵经，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威严。

        隐隐约，似乎天空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佛殿，金佛端坐在佛殿之上的佛坐之上，他的下方，一面面台阶蔓延而下，从天际的尽头，直铺到下方地面。

        佛像金光闪耀，宝象庄严。

        无边佛光自天际洒落，四周众人一个个不由自主的跪拜下来。

        郑十翼前进的脚步终于止住，回头向着头顶之上，那仿佛是端坐在天际尽头，坐在世界最高处的佛像望去，双眸幽深，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地狱，双眸之中，无尽的一道黑色的光芒闪过，似是九幽地狱最深处，魔气之源飞出。

        刹那间，浓郁的黑色魔气自他体内浩荡而出，魔气似是无穷无尽，在他的头顶不断汇聚，转眼间却是凝聚成一尊魔之影。

        魔像遮天，似是有千丈之大，将这一方天地都完全遮掩，巨大的躯体之上，更是生有一只只，充满了无尽恐怖之气的大眼，每一双眼睛似乎都凝视着下方众人。

        他的周身更是生有无数手臂，每一双手臂之上，没一双手上似乎都沾染了无数生灵的鲜血。

        千手万眼！

        大魔浮现，无尽阴暗、恐怖、幽森、骇人之气急速蔓延，笼罩这一方世界，只是瞬间，这一方天地都陷入黑夜之中，对面金光大佛的光芒被完全掩盖。

        巨魔那无数魔眼，每一双都深不见底，似乎蕴含这可以毁灭日月星辰之威能，无数魔眼同时向着对面的大佛望去。

        对面，金色佛像在这一刻似乎都颤栗起来。

        巨魔仰天咆哮。

        一声咆哮，仿佛是数之不尽的怨魂同时发出长啸，声音尖锐、瘆人，又仿佛是一尊自天地诞生之时便亘古存在的魔神发出的长啸。

        咆哮骇人，碎天裂地，地动山摇！

        四周的空间急速波动起来，空间出现片片塌陷。

        四周的大地，甚至整个清文教都疯狂的摇晃起来。

        一个个僧人，感觉自己仿佛是坠入了无边地狱之中，一个个厉鬼在耳边不断的尖啸着，向着体内冲去。

        天空中，那巨大的金光佛像之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下一刻，金光大佛骤然碎裂，金光四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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