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2章.过年

　　过年张宝同  2023.2.22

　　我这一生中，新年差不多都是回老家过的，而且也只有回老家才能感到过年有些滋味。我们这个家经历过许多苦难，父母一生不容易，兄弟姐妹六人分布在天南海北，常年见不到面，所以，只能在过年时聚集在一起。父亲过世较早，母亲常年不跟我们在一起，所以，到了过年就催着我们必须回家。否则，她就会惦记着我们，夜里睡不着觉，不停地打电话要我们回家。可以说，回家过年承载着孝敬父母和全家团聚的责任。

　　同时，过年也是辞旧迎新，重新启程的一个起点。过去的一年过得好或是过得不好，过年时一目了然。混得好的人这时无论在购物、送礼和打牌方面会对自己狠一些；而混得不好的人则会抠抠缩缩小小气气。对于我们这些吃皇粮的人来说，根本不必担心今年好或明年差，横竖是旱涝保收，无虑无忧。但对于那些在工程单位或私营企业工作的人来说，此时，就必须要重打鼓另开锣，开始规划和算计着年后该到哪里去找厂揽活。

　　人们都说年味淡了。是这样，久居兰室不闻其香。过去，我们儿时，国家还相当贫困，父母也没啥钱。那时别说肉蛋鱼虾，就是连饭都常常吃不饱。穿的也是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衣裳。所以，总是盼着想着过年，就能吃顿大肉或鲜鱼，穿上件像样的衣服，甚至能跟父母要点零花钱买鞭炮。可是，如今的生活天天跟过年一样，那种对生活的期盼早已荡然无存了。所以，对过年的期盼也就变得不那么强烈了。

　　再是，儿时同一个单位的人都住在一个很大的家属院里，整个家属院里都是平房，大家都熟悉，同学们也很多。到了过年，熟人们相互拜年，同伴们在一起放鞭炮玩耍，就感觉很有意思。可是，现在，家属区都盖成了楼房，同学们也都各奔西东了，所以，过年的气氛也就没那么浓了。

　　尤其是结婚之后，过年的兴趣也会自然而然地随之递减。记得，我刚从农村招工来西安那些年，因为在车站工作，年年过年时都要忙着春运，单位不会准许你过年探亲。所以，一到年跟前，看着人们抢着涌着上火车，思亲之情便油然而生，再看着那一趟趟列车鸣着气笛朝东驶去，有时就禁不住地流起了眼泪。后来，离开了车站去上学了，就有了寒暑假，只要一到放假就急着朝家赶。因为那时没有直达列车，总要在武昌或是郑州转车。从西安乘车还不用担心座位，可是，从老家乘车就没那么方便了，常常是挤着上车，一路站到郑州，再在郑州换车，又一路站到西安。可以说一站就是将近二三十个小时。可是，就那样，回家的劲头还是特别地足。

　　结过婚之后，回家过年的愿望顿时就少去了许多，因为来回乘车的不便太令人生畏了。所以，我一般都是过上两三年回家一次。直到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妈感到很孤独，所以，我们都必须在过年时回家，好好陪陪母亲。自从有了高铁，回家的行程就一下子少去了许多。特别是退休之后，我几乎每年都要回家过年，跟兄弟姐妹们团聚一下，吃吃喝喝，打打麻将，热热闹闹地过上二三十天。

　　可是，2019年那年，因为发生了疫情，我在老家里一直呆到了3月15日才回西安。之后的两年，我都没回家过年。到了2022年6月，母亲出现了病危，我急忙赶了回去，在家里呆了半个来月，直到母亲病情稳定了，才回了西安。到了11月中旬，母亲再次病危，我又回了老家，直到12月中旬母亲去世，我才回到了西安。母亲去世了，我们不在回家过年了。既然我们回去，也没地方住了。因为母亲住的平房已给了别人。

　　母亲去世后，仿佛过年突然变得让人迷茫起来，因为再也不用想着要回家过年了。所以，今年过年没有任何的期盼，甚至觉得过年已失去了意义。因为过年本是孝敬父母和家人团聚的载体，可是，父母不在了，大家也就团聚不起来了，过年自然也就失去了意义。母亲在世时，有时还不想回家过年，觉得来回坐火车很麻烦，可是，母亲离去后，才感觉到没有母亲的过年真是没有一点的年味。

　　今年过年是我多少年来感觉最平淡无味的一年。昨天是除夕，如果是在老家过年，年夜饭便是全家团聚的最丰盛最热闹的时刻。因为人多，一个大桌子根本容纳不下，必须还要在里层再加摆一桌，让晚辈们聚在那边。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直吃到七八点钟。然后，再一起涌到我弟弟家打牌，他家有电动麻将桌。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中午还要吃年饭。吃完饭还是打牌，下午吃完饭还是打牌。我们家兄弟姐妹六家人，大家都喜欢打麻将，所以，在老家过年这十多天里，几乎是天天吃饭和打牌。我在西安从不打牌，但一回到老家却是天天打牌。直到大年初八之后，开始有人要回单位上班或是出外打工了，大家这才不得不散摊了。

　　因为是在自家过年，昨天除夕夜，我们没有吃年夜饭，晚饭还是跟平时一样炒了一盘芹菜，将从老家带来的熏鱼蒸了一下，喝着稀饭，吃着馒头。今天大年初一，也没有吃饺子，而是喝的稀饭，吃着馒头。到了中午，儿子和儿媳要过来吃年饭，我们早早动手做了个烧虾、红烧黄鱼、蒸熏鱼和三个清素菜。虽然不多，却还是剩下了不少。儿子他们一吃饭就离开了。所以，我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却是坐在电脑跟前。说起来，真是和平常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过年要是真跟平常一样，那就真是没啥昐头了。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退休职工，本来就没啥盼头，如果连过年都不想不盼了，那生活的乐趣和意义就真是不多了。所以，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有种悲观情绪，那就是母亲在世时的过年与团聚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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