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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悔亲(下)


悔亲爱情故事张宝同

        走下水库大坝,山坡间映出着一片片耀目的彩光,各色菊花一展娇容地弥漫在绚丽的秋色中,让人一眼望去,情思映透。我放下篮子和背包,情不自禁地扑进花丛中,采了一大把花儿,送在了她的面前。她接过花束,兴奋地吸着闻着,于是,她的笑声中便有了山花一般的香气。

        “你说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神奇?”我别有用心地问着她。

        她虽然知道我的用意,却做出一副单纯而稚气的样子摇着头。

        “是爱情。”我大声地说,我真希望这话能把她吓上一跳。可是,她只是抿着嘴会意地笑了笑。

        我喜欢她这种纯真的笑意,也喜欢她回答问题时的那种会心解意的神态。于是,我又问,“你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这个地球上相遇的概率是多少?”

        她仍然那样灿然而温和地摇着头,洒满阳光的脸上映出了一片迷人的红云。

        “是五十亿分之一。”我用强调的口气,郑重地对她说,“也就是说我们相遇的概率是五十亿分之一。可见,这是多么地不容易。”

        她朝我深情地望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翻过山岭,上谷坪那几栋依山傍水的白房已在眼前。这和我以前见过的情景已大不一样了。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这里只有一两栋破旧的土坯房,听说这里的人比我们那里还要穷,还要辛劳。可是,眼下这村里却到处都是白白净净、整整齐齐的一砖到顶的房屋。走到村口,书琴说,“先到我家吃过饭,我再带你去见秀秀。”

        本身我就想去她家里看看,就说,“好啊。”就跟着她朝着一栋新盖的红砖瓦房走去。一进屋,就能闻到松枝和稻米的香气。书琴把我带到厨房里见了她的母亲。她对母亲说,“妈,这是文教局的同志,要好好地招待。”

        我真佩服书琴的机敏,因为我不想在这里公开自己的身份,这样可以省去许多的麻烦。

        大妈把我好一番打量,说,“到底是城里人,好英俊呢。”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书琴带我进到了她的房间。房间简朴而整洁,墙上贴着两张很大的地图,还有一些风景名画。床边有张半旧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些书和课本,还有一个地球仪和一台录音机。我从那些书本中抽出一本大专函授课本,翻着看着,说,“你在上函授?”

        “已经两年了。”她说。

        “上完咋办?”

        “我再上本科。”

        “要是那样,村里的小学恐怕容不下你了。”因为本科毕业生就可以进到县里教高中了。

        “那有什么容不下的?”她谦虚地笑了笑。

        我又在那些书本翻看了一会,一本又旧又小的字典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觉得这样的字典在城里只有小学和初中的学生才用。于是,我把自己那本挺厚的汉语词典从背包里取了出来,送给她,说,“你这里应该有一本像样的工具书。”

        她不肯接受,说,“这太贵重了。”

        我说,“这是学校奖励我的,送给你做个纪念。”

        她很珍惜地接过词典,一页页地翻了起来,“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买,都没舍得。”

        这时,大妈过来叫我们去吃饭。我们到了厨房,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还有喷香的腊肉和半瓶白酒。

        边吃着饭,我对大妈说,“书琴的信念蛮高,以后肯定会很有出息。”

        大妈喜滋滋地说,“可不,她姑在城里开服装店,要她去帮忙,每月给她三百元,可她非要呆在山里教书,还说站柜台没出息,教书才是种事业。”

        我说,“书琴把事业看得很重,这样的妹子现在不多见。”

        大妈接着说,“咱村里一天到晚就是她最忙,白天教课,晚上还要学习、备课到深夜,还说不这样就会被别人落得更远,好像她整天都在跟谁在比赛似的。我常说她,每月就那么七十元钱的工资,看把你忙成啥样子了。可她从来不听我的话。”

        书琴用胳膊捅了母亲一下,娇嗔地责怪说,“妈,你别说了好不好,整天把钱挂在嘴上,也不怕让人家笑话。”

        大妈不服道,“现在谁不是为了钱?可你整天不是跟这个比学习,就跟那个比成绩,有啥用?”

        我说,“有对比才能有目标,才能有提高。”

        大妈就用夸赞的口气说,“书琴才教了两年书,红花岭小学的统考成绩就在全乡排在了第一,上次有个领导来这里,还说要破格给她一个转正的指标。要是她一转正,就不再是乡村民办教师了,而是国家公办教师了。”

        吃完饭,我们又进到了她的房间里。书琴看了一下表,说,“我带你去见秀秀?”

        我想了想,说,“我去见人家总觉得有些话不好说,要不,你替我去向她说明一下?”

        “好吧。”她沉思了一会,转身出了门。

        约半小时后,她回来了,一脸的阴郁。

        “怎么样?”我急着问道。

        “我们路上再说。”她看了看表,便提着篮子往我的背包里装桔子。

        我阻止着她,说,“这是你姨妈给你父母带的。”

        可她不听,硬是往我的背包里塞,直到装不下时才住手。

        向大妈打过招呼,我便开始上路,准备到山外的公路大桥边赶三点半钟的班车回城。书琴默默地陪送着我。走到头道岭时,我问,“她的态度咋样?”

        “她哭了,哭得好痛心。”她说这话时,眼睛红红的。

        这话让我不安心起来。我说,“她不应该这样,其实她根本就不认识我。”

        她默默地走了一会,平静地说,“她说在师专短训期间每天都去看你,看你在清晨的校园里背书,看你在晚间的图书馆里阅读。她还看过你在校刊上表的组诗。那些诗她至今还能一字不落地背过。”

        我一怔,说,“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说你身边有位好漂亮的女生,她没有勇气靠近你。”

        我一路无语,心中翻滚着一种惆怅与不安的愧疚。

        湘北的暖秋,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山野中到处弥漫着一种温热浓绿的气息。走过高高的山岭,向外扩展的山外突然地明亮了许多,一条寂静无声的小路就跌宕在山下的林间。

        “书琴,别送了。”我停下了步子,依恋地望着她。

        她故意轻松地笑了笑,眼里却有泪光在闪动。这使她的眸子更加地清澈,模样更加地俊秀。我拉着她的手,默默地传递着一种不舍的恋情。远处不住地传来画眉的惊乍和黄鹂的鸣叫。

        她眨动着忧郁的长睫毛,目光散淡地迷离着一种哀怨与伤感,让人望着,不由地滋生出一股深切的爱意。

        “把这带上,”当她把一个封口的信封递在我手中时,一滴泪珠从她那惹人爱怜的秀目中落了下来。等我刚接过信封,她便转过身,朝着山顶树林中的小路跑去。明灿的阳光闪动起她那翩然舞动的身姿。一股秋雨恋花般的情绪弥漫在我的心中。我知道山里的姑娘特别重情。她这是不忍与我分离。她跑到山顶那片树林边停了下来,透过一片树林,朝我挥了挥手,然后便像梦中的画面一样消失在林影之中。

        我把信封打开,里面有五十元钱,还有一封信。信中写着:文清,今天与你相见,真是出乎所料。这点钱请你带上,在城里没钱不行。祝你一切顺利!秀秀。

        我的心里猛然一阵颤动,直觉得手里是在捧着一颗纯真而美丽的心。

        “秀秀”,我朝着那片掩没了秀秀身影的树林大声地呼唤着。可是,回答我的却是无边的空旷与沉寂。

        我站在下山的路口处,久久地朝着山上那片树林望着,直觉得眼前的山峦、沃野和树林在不停地打转,心中恍惚地像是刚从梦中醒来。我踌躇片刻,便朝着山下走去。山下是那条千年流淌的罗江。午后的阳光照在江面上,岸边的风光漪旎,景色迷人。我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啊,家乡竟是这样地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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