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射死勿论

自从来了飞贼之后，少庄主就发现了自己的两个弱点。

        一是轻功很差，还晕高。

        二是没有制服盗贼的手段。

        晕高他不知道怎么克服，但要想制服盗贼，却很简单，只需练出拳脚功夫，自然可以拿下普通的蟊贼。

        如今随着站桩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姬傲剑恢复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已经不需要从下午一直睡到次日，只是略微睡到午后就能醒来。

        神医妹妹对他说过，下午如果有精神，可以去练拳脚兵刃。

        于是姬傲剑问一旁的丫鬟，“小寻，你说我练什么拳术好呢？”

        小寻答道，“少爷，我觉得你还是练弓箭比较好。”

        练射箭？姬傲剑沉吟，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为何？”

        小寻道，“少爷，只要力气大，射箭准，就能去考武状元了，所以这两项是最重要的。你练桩能增长力气，所以有空应该去练箭。”

        姬傲剑想了一想，古时的武举所考无非是马步弓箭、舞刀举石，确实只是考究射箭和力气，当然马上射箭对骑术也是有要求的。

        “射箭最重要的在于准头。这点少爷你是不必担心的。你站桩下盘生根，头顶青天不塌，身形稳定，射箭定然会准。”

        见小寻极力推荐射箭，姬傲剑有些好奇，“小寻，难道你也练过箭术？”

        小寻嘻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弹弓，对着窗外一弹打去。只听噗的一声，羽毛纷飞，一只麻雀从外面的树上坠了下来。

        “少爷，我们路家庄人人都是自小练箭的。”

        姬傲剑此时才知道小寻姓路，“小寻，你也是出身武林世家的？”

        小寻摇头，“少爷，我们庄里都是寻常农家，练的都是庄稼把式。只是这些年来天下不怎么太平，各处的村子庄子大多都在练武自保，平常练些弓箭枪棒。”

        出则为兵，入则为农，这农兵合一的模式，本是中国两千年历史上最常见的兵源体制。

        百姓平日里练武，到了战乱之时，也能结成坞堡、寨社自保。即使是到了重文轻武的宋代，民间依然武风盛行。九纹龙史进就自行聚合乡邻，对抗少华山。祝家庄、曾头市更是自练乡勇，可以和梁山大寨对阵多次。

        到了洪武帝的大明，以卫所制养兵，民间练武的必要性大大降低，而后清廷入关，更是禁绝汉人百姓习武。直到大明复国之后，各地诸侯坐强，江湖盗匪蜂起，乡村间练武自保的风气又重新大盛。

        这村寨相抗大群盗匪，都是军阵的战法，讲究的是长枪弓马，能够在在战场上闯进闯出的功夫。力弱之人，即使不能到阵前迎敌，在后排射射冷箭也是有用。所以不论男女老少，平时都射弓走箭，练个不停。小寻自小跟随着父兄练箭，气力虽然不大，箭法却很是娴熟。

        姬傲剑想起水浒里小李广花荣的威势，一弓在手，即使武艺天下第一的卢俊义卢员外，只要不能近身，也难逃被射杀的下场。而小养由基庞万春，更是如同狙击手一般，不知定点清除了梁山多少好汉。

        如此看来，自己有这么好的练箭条件，如能练好箭术，远程战斗力直接就上了几个档次，出门在江湖中与人争斗也多了一门制胜的手段。

        小寻说道，“少爷，你练好了箭法，像那晚来了飞贼，你不必使用轻功去追，也不必以拳脚和其相斗，直接张弓一箭射死，最是方便。”

        姬傲剑迟疑道，“可以直接射死吗？”

        小寻道，“对于擅闯民宅的盗贼，主人家当然可以直接射死勿论。别说是武林世家了，就是平常百姓之家也是如此。”

        姬傲剑愣了，这新大明的律令，简直有点像大美利坚对于枪支的管理方法。看来如今天下定然是民风强悍哪。

        想想这个时代，大美利坚似乎建国也半个多世纪了……

        他又问道，“小寻，你那天也见到飞贼上门了？”

        小寻点了点头。

        姬傲剑问，“既然射死勿论，你怎么不射呢？”

        小寻不好意思道，“少爷，我见血会头晕，不敢射。”

        当下两人就来到演武场，支起箭靶练箭。这天青山庄家大业大，十八般兵器是样样不缺。

        姬傲剑以前看过不少射箭比赛，又有小寻这个行家指点一些诀窍，没多久姿势就摆得像模像样。

        他练了十来天顶碗站桩，对于“稳”字颇有心得，此刻右手握住弓背，两脚前后分开，身形纹丝不动。射了几箭后，渐渐又摸到瞄准的技巧，命中靶心的次数越来越多。

        小寻见他拉弓在三十步外，十箭中渐渐有七八箭能中靶心，忽然好胜心起，道，“少爷，我们来比箭吧？”

        于是很快……

        “少爷，你力气比我大，应该拉硬一些的弓，站到四十步外去射。”

        “还应该拉更硬一点的弓，站到五十步外射去。”

        “你快站到六十步外去！”

        小寻有些羞怒，自己在三十步外的射箭，居然还不如姬傲剑在六十步外的命中率，这实在是太打击她的自尊心了。

        姬傲剑得意道，“只要头上没有青天，本少爷做什么事都有手到擒来的感觉。”

        果然没有那一大碗水碍事的感觉就是好啊。

        他见小寻一脸失落的样子，不禁起了同情心，“小寻，你也可以练练头顶青天啊。”

        小寻摇头，“少爷，你用的药膳那么名贵，我用不起的。而且我真的坚持不了两个时辰。”

        却听妹妹的声音从后传来，“兄长，你应该头顶青天和小寻比箭才对。”

        姬傲剑惊讶道，“小苏，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这阵子站桩练神，对于身边事物的感应比以前灵敏了很多，有人远远走过都能有所察觉。可不管是昨夜还是今天，姬小苏出现说话的时候，他都没有提前发现。

        看来这个妹妹的心神之强一定在自己之上。

        小寻一阵欢欣鼓舞，“苏小姐说的有道理，少爷你头顶青天来练箭，进步一定更快。”

        姬傲剑想，难道我不管练什么都要顶着那碗水么？

        “只要头顶青天，就能时时刻刻在练神了。”姬小苏道，“兄长，你刚才不是说了，只要不顶碗，做什么事都感觉可以手到擒来？”

        姬傲剑点头，“是啊，拿走了那碗水，我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特别方便，连说话都方便。”

        绿衣妹妹道，“头顶青天锻炼的是心神。心神强大，精神集中，学习任何技艺，上手和练熟都比常人容易。”

        “射箭是一门复杂精巧的技艺，练习箭术，本身也在练神。你坚持练箭，将来成为一流的神箭手不是难事，但只靠练箭本身凝练的心神来熟悉技艺，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姬傲剑恍然，在射箭的时候顶起水碗，这是增加难度，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

        只有以超越极限的难度来练习技艺，才能在更短的时间里练成人们眼中的神技。

        他按照妹妹所说，头顶青天练习起了射箭。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几乎不能发力。

        站桩之时，只要保持身形稳定，就可以不让青天塌下。

        可姬傲剑现下是在射箭，拉弓放弦必然要发力，一发力身形就有变化，一摇晃青天就会塌下。

        他试败了几次，无奈道，“这根本没法把箭射出去啊！”

        姬小苏道，“兄长，你不必在六十步外射，靠近了射箭，发力可以轻一些，青天就不倒了。”

        这法子听起来很有道理，于是姬傲剑便一步步朝箭靶走了过去。

        小寻见他一直没有停步，问道，“少爷，你要到多少步的距离射箭？”

        姬傲剑正色道，“五步之外射箭，我就有把握了。”

        小寻顿时无语。

        姬小苏神色如常，“练功正应循序渐进，今日五步，来日就是五百步。”

        姬傲剑心中一惊，问道，“五百步？”

        这射程简直赶得上步枪了。

        姬小苏淡淡道，“这是自然，姐姐们强弓在手，就能射出五百步。”

        姬傲剑一阵无语，在武道之上竟然可以练出这样强劲的膂力？

        过了良久，他叹气道，“我为什么和姐姐们的差距这么大呢？”

        姬小苏道，“不用这么想，你现下刚成年，正迎来好时光。男子到了十五六岁之时，身体长成，就是外功气血提升的爆发期了。你小时的练功基础也没落下，站了八年桩，如今正该是收获之时。只要苦练一年多，就能成为高手，苦练三年，就是一流高手。我们姬家之人，肯下功夫，二十岁前练成一流高手是十拿九稳的。”

        姬傲剑愣住了，原来我站桩已经站了八年了，这底子看起来打得真不错呀。

        神医妹妹扒着手指道，“本来你去年就已经练到气血四转了，要是刻苦练功没耽误工夫的话，原剑空上门的时候你应该已经五转了。年内你该练到六转了，明年上半年差不多就到七转了，那就是进入高手的门槛了。”

        姬傲剑又惊又喜，“原来可以这么快？”

        心中默想，小苏反复说过自己三年内能练到气血九转，二十岁之前成就一流高手，还有那么多姐姐的例子在前头。姬少爷你的心性真差，怎么就熬不了这几年的苦呢？

        大概就是那八年站桩没站出名堂，把姬少爷的耐心都消磨光了吧，然后老父一走，无人督促，他就放纵开了。本来应该是实力突飞猛进的提升期，结果他还退步了，上次受个重伤，居然让我直接退回到了三转。

        我要循序渐进，刻苦练功，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姬小苏又道，“我们天青山庄武学精奥，又能练出强大的心神，同等功力之下，战力也远胜他门他派。二姐在气血五转的时候，就提剑杀过高手。嗯，那年她十五岁。”

        姬傲剑又是一抖，二姐太变态了，看来咱这一家以弱胜强是常态啊。

        他问道，“那原剑空也不过是七转气血，要是他上门的时候，我已经练到了五转气血，能不能打得过他？”

        姬小苏道，“还是打不过。你的拳法境界不足，而且心神练得也不够，这些方面不足以弥补和他的功力差距。”

        姬傲剑心道，原来就算是同等功力，这战力也有质量差距，我练到五转和二姐没有可比性呀。

        不过我一年后就能有七转气血，到时和原剑空功力大致相当，凭本家在武道上的底蕴，定然有实力找他报仇。

        只听绿衣妹妹道，“其实这次原剑空上门，加上我，说不定就能打得过他了。”

        姬傲剑奇道，“你？”

        姬小苏道，“碰到以强欺弱之人，咱们自然是并肩子上了。”

        姬傲剑心中摇头，你一个小女孩儿，怎么能让你来和人拼杀。还是我一年之后自己去找原剑空算账吧。

        姬小苏又道，“我们家里机关埋伏很多，只要不是一流高手过来，不必硬拼，也能把他拿下。”

        姬傲剑信心不是很足，“可是昨晚连飞贼也没防住？”

        姬小苏咳了一声，“那只是偶尔百密一疏而已，你去抓飞贼站在墙上还头晕呢。”

        姬傲剑登时不说话了。

        他闷头又射了一阵弓箭，慢慢在体会头顶青天时发力的诀窍。

        姬小苏看着看着，忽然道，“再过几年，兄长你练成了一流高手，看守本家已经不成问题，那时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姬傲剑一震，“小苏，你要和姐姐们走一样的路？”

        姬小苏点头，“当然啦，我不会认为自己比姐姐们差的，她们能做到的，我也要做到。走出家门，行走于天地之间，才能感悟宗师心境。”

        姬傲剑想，我家的这些姐姐妹妹，心气都真是高啊，看来对自己的期望都是至少成为宗师高手才会罢休。

        想起小苏之前说看到自己重立人字号牌坊就满足了，原来她知道窝在家里只能练到一流高手，要成为宗师、大宗师，必须外出感悟。

        他不禁问道，“我以后也应该走出去，探寻自己的宗师之道吧？”

        姬小苏道，“如果兄长你要在武学之路上不断前行，自然是应该游历四方，遍访名家高人，才能磨砺出自己的武道。”

        姬傲剑心神激荡：九转气血的一流高手只是个起点，武学之道真是广阔无边，如果能练到宗师境地，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姬小苏又道，“兄长，明天改练新的桩法吧。”

        姬傲剑一愣，“改练什么桩法？”

        神医妹妹淡淡道，“能帮你克服晕高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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