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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祈禳灵符借真法,了尘拙圆恶缘生


”大凡祈雨必以甲、乙日择东方地作坛,取土造青龙,长吏斋三日,诣龙所,汲流水,设香案、茗果、糍饵,率群吏、乡老日再至祝酹。”----祈雨仪轨。

        当一片钟鼓齐鸣地道音之中,一个紫金为袍,头戴金玉上清冠(莲花冠)的道士登台而上,身背法剑,脚踏云履,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倒是一派道骨仙风的正派修士模样。

        了尘眼睛眯了眯,神识扫过,一股淡淡的灵气波动传来。

        这家伙真的身具道法?

        道家祈雨,宋代之后必以雷法。书告玄元上帝,召请雷部丁,壬二将。同时观想法门,念诵《水府神咒》、《天蓬咒》、《天童经》、《灵书中篇》以七。

        当然,你要能修到真人以上,你大可不必如此繁琐,只要没有太大的干系,就只需行云布雨,展示神通即可。

        上香,精表,烧符,观想,念咒,召请。台上的“李鬼”一步一咒,一板一眼倒是全都合乎仪轨,难怪苏州百姓没有对这家伙表示过怀疑。就这精熟的模样,不是道家中人还真做不到。

        只是了尘什么时候正正经经教过自己座下弟子正正经经祈禳仪轨了?

        从云华起,一直到狐狸,云灵子,小西他们大概都被了尘养成了普通神鬼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常识“。通常都是符箓一张,神鬼自来,设坛作法,咒符跟上。哪儿会有如此繁复仪程?

        了尘自己都是半瓶水晃荡,前世修道,刚碰好碰到玄光观青黄不接,人丁凋零,观中道士散去大半,典籍仪程散失殆尽的时候。了尘能学到相术之法,也是靠的师傅口传。若是再晚十年,前世师傅仙去,就连相术都学不到。

        到了这辈子,自己师傅“明微道长“自己都算半个野狐道,玄光观关门在即,每日里奔波劳碌只为生计,那会有真正的道家科仪可摆?

        到了师傅明微道长仙去,了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在山中潜心修道,再次下山之时,已是金丹在望。自然不需要再弄那些道家仪轨,借助神明来施法了。

        道无先后,达者为先。修真之人无凡俗辈分。了尘出山之后,天下哪儿还有能对了尘指手画脚,置疑半点之人。

        师父如此,可想了尘的弟子会怎么样?

        了尘笑眯眯地看着好戏,直到台上的“假弟子”拿出一张金色符箓,开始召请雷部的时候,了尘的眼睛才陡然眯了起来。

        这是张真正的雷法天心符,而且还是玄关观一脉相承的正统符箓。而且上面的气息很明显,正是了尘自己亲手所画。

        如果了尘记忆没错的话,这张符箓应该是了尘的分身“明虚“神君让阿依朵带给云狐子的三张符中的一张。

        只是符箓显然已经被使用过几次,上面的灵光明显暗淡了许多。

        难怪了尘会在台上这家伙身上发现灵气波动。

        原来竟然是自己所画符箓的问题。

        只是这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了尘掐着指头算了算前因,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狐狸貌似离开很久了,当真在东瀛乐不思蜀了乎?

        说起了尘跟云狐子,除了师徒情感之外,也掺杂着饲主和宠物或者父子之间的感情。云狐子是了尘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不同,平日里撒娇卖萌无疑会让了尘很头疼。但也往往会让了尘多一份喜爱。

        一本正经的师徒之间,或许会有师徒之情,但绝不会有类似父子之间的感情产生。作为一只狐狸,除了长相身份占了优势之外,狐狸的厚脸皮无疑也是很重要的。

        雷符一现,无论这场祈雨能福泽多大的范围,能请下多少雨水来缓解干旱。但这场祈雨至少不会有失败的可能了。

        天道因果,刻板而无私,只认符箓裱章,不会管祈禳之人是谁?

        所以一般情况下,无论是祈禳还是施法,道士们用的都是自己的符箓,或者祖师爷传下的符箓,少有会把符箓借与外人施法的。

        台上的家伙借了了尘的符箓祈雨,因果自然会算到了尘头上。

        了尘不在乎祈禳功德,反倒是有点担心天道承负之下,自己会有什么麻烦。

        天道如天平,你既然借天道之力,行云布雨,干涉了天道运转,气象变化。自然也要有足够的付出作为砝码,来平衡因果承负的等差。

        这个付出,无疑就是因果承负之下带来的诸多麻烦乃至灾劫。

        要化解,很简单。帮天道做事,积累“工分”,也就是足够的天道功行来抵消因果。这可不是人道功德,修桥补路,赈济孤寡能得到的。

        天道功德尤其珍贵,不是人道功德可以同日而语的存在,自然也得之极难。

        了尘这头神飞天外,法坛那头已经是法事过半,只听得三声震响,一声断喝曰:“风来!”

        狂风鄹起,吹得祈禳坛上旗幡飞舞,在这炎炎夏秋之交的日子里分外感到一丝凉意。

        内外人群一阵骚动,显然皆为“道法通玄“的神奇而震惊。

        “云起!”法坛之上,道音大起,法坛之上的“高人”种种地讲一枚法印改在了一道灵符之上,借灵符之力,行雷部之法。当法令喝出,果然天边的乌云便滚滚而出,眨眼间就遮蔽了天空,阴沉沉的好不吓人。

        看到这里,了尘大概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了。微微一笑之下,朝法坛之上瞄了一眼之后,起身就准备先离开了。

        “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道回去?”了尘问了问朱载墲跟小丫头道。

        如此好戏,朱载墲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赶忙摇头。了尘也不勉强,吩咐了老管家和下人们看好少爷跟小姐,留下马车。一个人就施施然地离开了祈禳道场,找个无人的地方化作了一个游方道士,直接向着苏州城内逛去。

        了尘的印象之中,金陵一直是个权贵金粉地,扬州是个富贵烟花地,而苏州却是个悠闲养老地。大概就因为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内文风鼎盛,金榜高中的进士多。所以也致仕还乡的老干部也多。这些告老还乡的官员退休之后,自然免不了求田问舍,田亩先不管他,至少催生出了苏州的园林文化。

        既然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而且也曾高官得作,骏马得骑,俯仰有仆,起居八座。还在任上的时候,自然还要装装清廉,但到了告老还乡之后,自然就要开始享受余生了。

        国人善攀比,而且哪个官员还乡之时不是宦囊满满?有身份有地位,身上还有大把金银,自然要修个好宅子给自己养老了。

        了尘走在苏州的街头,眼见着人来人往,车来车去,顿时突然有种莫名的荒诞之感。

        人群熙熙,孰是真,车来车往,谁是假?

        就在了尘神游天外的时候,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一处豪门宅邸地大门前面的时候,天上终于下起了倾盆大雨。

        了尘一愣,顿时笑了。看来自己那位“冒牌弟子”果然还是祈下雨来了啊!只是不知道,当他赖以神通彰显的符箓突然化作了灰飞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啊?

        道不亲授,法不轻传。那位“冒牌弟子”到了今天,和云胡子因果便算两清,了尘自然不会再让自己的符箓为别人所用了。总不能总是别人收了钱财,自己来背还因果吧?

        街上的行人为大雨所惊,纷纷奔跑了起来。离家近的速度跑几步,离家远的,自然纷纷要找地方躲躲雨水了。

        了尘倒是风雨不侵,但这么大雨还在外面晃荡,就太惹眼了。了尘便只能随波逐流地向着那座大宅门的门前跑去。

        借屋檐一角避避风雨罢了!

        这间府邸颇未气派,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大门前的两个石狮子颇有气势的样子。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了尘神识扫过,脸上顿时就有了一种分外古怪的表情。

        这座豪华大院很有名啊!而且以后会更有名。

        因为了尘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之中走到了“拙政园”的门口。

        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观?也算应证一下园林风水,阳宅之道也行啊!

        可了尘还没准备进门,就突然止住了脚步。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缺德之门总有怨煞。了尘刚刚靠近了一点,就见到了一股文华富贵的气息之中,掺杂着的怨煞气息。

        若是了尘看的没错的话,这户人家显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家啊!

        了尘心头动了动,看了看一同避雨的行人里面显然还有好几个小乞丐,浑身湿透的模样,乖乖地呆在了角落里,一脸青紫,显然是被大雨淋着了。

        了尘两手空空,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变出东西来。于是想了想之后,终于叹了一口气地走到了大门前,拍响了朱红色的大门。

        宰相门前七品官,能在豪门大院里看大门的自然都是有股傲气的。

        门房上下打量了了尘一眼,顿时没了好脾气地道:“哪来的臭道士,要讨饭,自去别家,这御史宅门也是你等能进的?”

        了尘闻言,立刻给王家打了个差评,门子出言如此恶毒,想来家风如何,不问可知!

        若是平常道人也就罢了,说不定气不过当场就能走人。

        但了尘岂会在意一个门子的几句酸话。

        当即陪笑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一路云游到此,路遇大雨,前来借屋檐一避而已,风大雨大,想向贵府上施两碗姜汤,还请小哥通融一声”。

        “呵呵!”谁料门子只是干笑了两声,显然把了尘当做了打秋风的骗子,怒骂道:“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不走抓你去衙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什么东西,还一个野道,借你屋檐,已是开恩,还敢奢望姜汤?”

        门子说完,哐当一声,就关上了侧门。

        了尘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开,就看到周围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好像看傻子似的。

        “这位道长,要打秋风,您可打错了算盘。不是读书之人,可进不了这家高门府邸。上回有个不知事的乞丐因为上门要了顿饭,丢了主人的脸面,就被送进了衙门,站了三天笼子,如今尸体都烂了,也就你这个外地来的道士不知死活,竟然还敢上得这家来”周围躲雨的人们纷纷叹气道。

        了尘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陪着干笑了两声,便把目光转到了大门前的进士及第旗上。

        “早知道国事弟子道法通玄,肯定能祈下雨来,今日就该出门带伞啊!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要下多久啊!”人群中,有人显然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地抱怨道。

        “在不下雨,今年秋天可就难过了,这场雨来之不易,躲下雨水算什么?会比一直天旱还麻烦?”人群里还是很有几个盼下雨的,见有人竟然敢抱怨好容易“求下”的雨来,顿时反驳道。

        “是啊!是啊!一看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没有半点仁心,竟然敢抱怨下雨!”

        人群中吵吵嚷嚷的时候,几辆马车突然冲从大雨之中缓缓驶来。

        “王家老爷回来啦?”人群中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可话音未落,马车对便再门口停了下来。

        王家大门顿开,一大群仆役涌了出来,躲雨的人群纷纷避让开来。一时间竟然挤成了一团,还有几个干脆被挤到了大雨之中。

        马车上首先下来的竟然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刚刚走下马车,就看见了自家门口大群地避雨之人,顿时眉头一皱,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我家府邸,岂是你们避雨之地,拦住道路,堵塞家门,简直不像话,王贵,你怎么看门的?”锦衣公子显然没什么城府,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考虑一下话一出口带来的影响。

        人群顿时面面相觑,本乡本土,躲下雨都不行?

        年轻的锦衣公子嫌弃地看了看躲雨的人群,特别是那几个缩在角落的小乞丐,捏了捏鼻子又走上了马车道:“去西门吧!,,真是岂有此理,平白坏了心情。”

        马车走了,留下的仆役脸色顿时很是难看。担心之下,开始赶人离开。也不顾大雨未停,骂骂咧咧地很不客气。

        避雨的人群不过都是些普通百姓,知道惹不起官家,自然也就不得不冒雨离开。

        了尘不欲多事,刚刚在雨中走了几步,就听到几声惨叫。赶忙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几个仆役在敢小乞丐离开。

        小乞丐当然不愿意!

        避雨的人群回到家中自然可以有衣服可换,小乞丐们一旦再淋雨的话,很可能就是一场风寒要了性命。(王家府抵占地很大,要找找个可以躲雨的地方还有好远一段路)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行善积德,必有福报,几位何必如此?”了尘赶忙走过去劝道。

        “呸!你个野道算个什么东西,今天再赖在我们府上门口就是不行,我家少爷已经不高兴了,管你们躲不躲雨!”为首的门子很是不屑地道。

        “哎!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既然如此,贵府好自为之吧!”了尘摇了摇头,第一次看见如此不顾颜面的士绅之家,怎么连起码的脸皮都不要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附近的客栈换身衣服,吃多饱饭”了尘不等对方回答,先转头对着几个小乞儿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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