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不死的代价

即便一直距离与八意永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但每一次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冯龙德都会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

        自己为什么会一见到八意永琳的时候身体就产生了那种类似于临战反应似的状态？而且灵魂也会不受控制地紧绷了起来？就如同看到了老对头一般？冯龙德想过很久，为此还把这段记忆通过灵魂联系共享给了卡洛琳好帮忙进行分析，却到现在也没有下文了，都不知道卡洛琳是真没有研究出点什么，还是觉得到现在都不是说的时候，让他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必然头大一番。

        不光如此，冯龙德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月兔铃仙的时候也会有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状况，只不过不像见到八意永琳那样夸张结合上妹红说她自己遇到自己的时候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的情况的话，冯龙德发现，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就要找到了事实的真相，却还找不到其头绪。

        “果然没错，冯龙德你肯定见过那个月球人了吧？”看到冯龙德沉默不语的模样，妹红还以为他是也跟自己一样有类似的体会，语气听上去有了些兴奋的意味，“冯龙德，你是不是一开始遇到我的时候也跟我一样感觉对方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见到了八意永琳那个家伙也是那样？”

        “我确实遇到你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是没错，不过那种感觉对于我来说太微弱了，你要是不提出来的话我都不会特意意识到这一点。”冯龙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得亏他手上穿戴着的板甲手套内侧是重型链甲构成而不是板甲甲片构成，不然就算他能控制好手劲儿，锋利的板甲甲片都很有可能划破他的额头，“不过八意永琳我可没怎么体会到那种什么熟悉感”

        “不管是什么感觉，你对于我，还有八意永琳那个家伙都有一种奇怪的感应，那就对了！”妹红直接打断了冯龙德的话。现在的她看上去有些兴奋过了头，冯龙德怀疑她是不是真因为斯皮亚图斯精馏伏特加的酒精影响而开始活跃起来了，“有机会的话，我看看能不能下一次跟辉夜那个家伙厮杀的时候叫你一块儿去如果你对于辉夜那个混蛋都有类似的感觉的话。那说明你是我的同类没错了！”

        “暂且不说我整个人的情况跟蓬莱不死人就没多少重合性不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于我是你的同类？或者说，是蓬莱不死人的同类？”冯龙德敲了敲桌子，板甲手套上金属制的板甲甲片敲击竹桌发出的声音让妹红稍微冷静了一下，“能解释一下吗？”

        “冯龙德。你有朋友吗？”妹红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下来，对着冯龙德问道。

        冯龙德歪了歪脖子：“有几个，虽然我不太喜欢和外人有过多的接触，但是死党损友什么的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外面世界里。”

        “那么，你在幻想乡里有朋友吗？”妹红继续问道。

        “有半个吧，因为他是我的部属，但也能和我聊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冯龙德没想多久就回答道，他的左手揣摩着下巴，看上去若有所思。“那家伙是一个华夏华裔青年，比我还大两岁，就是嘴太贱了点，有时候我不给他点厉害的话，他很容易就蹬鼻子上脸；至于其他的家伙我平常休息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在人间之里的酒馆里泡着了，有几个还能把酒言欢的酒友，有时候我也会到铃奈庵找本居小铃在各自拥有的书籍方面上相互交易，或者跑稗田邸宅找稗田阿求淘点历史典籍，剩下的好吧，剩下的我也就是窝在条顿营地里处理事务与锻炼能力了。其余的时间我都习惯一个人闷着”

        “真是好啊比我要幸福得多了。”看着对他自己感到烦闷的冯龙德，妹红小声地嘟囔着。

        “要比你幸福得多？”妹红嘟囔的声音虽说很小，但冯龙德的耳朵还是能够听得到的，他好奇地问道。

        “没错。你要比现在的我要幸福很多。”妹红再一次重申了‘幸福’这个词汇，然后她直视着冯龙德的双眼：“冯龙德，我记得慧音说过，你今年也就只有十八岁吧？如果你过了生日的话？”

        “是的，今天刚刚十八岁，因为今天就是我的生日。”冯龙德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祝你生日快乐。以及圣诞快乐。”妹红回答道，态度变得有些和善，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到了那种看上去郑重的表情上。

        “谢谢了。”冯龙德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板甲手套上的板甲甲片与头发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过我现在才十八岁跟咱们目前聊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有关联，而且非常重要。”妹红的语气骤然严肃了起来，“因为你还不知道永生不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冯龙德一愣。

        妹红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永生不死在普通的人类看来，是梦寐以求的最高恩赐；但对于真正不老不灭的人来说，这其实是一种非常残酷的惩罚——生活在永远之中，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会在自己面前慢慢消逝，而自己却无法阻止也无力改变当自己活过了千年之后，身边的一切不管是人是物都已经沧海桑田，而自己却依旧保持着刚喝下蓬莱不死药的相貌，因为身体已经完全不会产生任何进一步的变化，肌肉、骨骼、体力等等什么的也不会再次成长，但不吃东西还是会感受到饥饿，受了伤也能感觉到疼痛，却根本无济于事——永生不死远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任何生命在永生不死的人眼中都只是过眼烟云，而自己却能一直活到时间的尽头。”

        “永生不死吗”冯龙德默默地无声念叨着这个词汇，随后他开口对妹红说道：“我是一个龙魄原型体，我的妹妹是一个龙魄元素体，而我的部属们也都是往生者，我们同样也会永生不死——往生者只需要保持灵魂的旺盛。龙魄元素体除此之外还需要拥有稳定的各系元素补充，而我则是除此之外只需要维持住躯体的活性即可，我们都能在理论上同样可以永生不死下去。”

        “不，你们的情况与我。或者说蓬莱不死人的情况不太一样。”妹红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们虽然也可以永远地活下去，但我能从你的语气里听出来，你们如果被杀的话，并不会复活的吧？起码你说你也是会死的。只不过要比普通人类与妖怪妖精要难杀死得多，不是吗？”

        “没错。”冯龙德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不管是我这个龙魄原型体、我妹妹卡洛琳那个龙魄元素体或者是亚尔曼等他们那些往生者，我们也是会死的：只有在没有遇到天灾人祸的前提下，我们才能永恒不灭地活下去，比如说我的妹妹卡洛琳与亚尔曼等卫队骑士，他们活过的岁月起码从几百年到几千年不等”

        “而你却仅仅只有十八岁，却有一个很可能活过的岁数并不比任何大妖怪低的妹妹？”妹红似笑非笑地看着冯龙德，“应该是姐姐吧？”

        “呃”冯龙德无奈地扶额。看上去有些尴尬，“当初她一口咬死了我就是他的兄长，而且经历过一些事情的缘故，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很有可能我就是他的兄长算了，这些事情等有机会再说吧，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楚的事情”

        “那么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妹红的表情重新严肃了起来，她顿了顿，“生者必灭，所有活着的生物最后都逃脱不了死亡，哪怕是你与你的妹妹以及那些往生者也是如此。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但这么说的话，那么当我喝下那壶蓬莱不死药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活着的了吗？”

        “”冯龙德沉默不语。

        “如果蓬莱不死人不算活着的话，那么做任何为了活下去的事情就是毫无意义的吗？那么又应该为了什么而继续活下去呢？”妹红语气平静地说道。虽然现在的她看上去很淡然，但冯龙德觉得妹红还是对此有点感触的，“这就是我刚从一个普通的人类贵族女孩儿转变为蓬莱不死人后开始几百年最为困惑的，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外面的世界各地进行游荡，在旅途中见识到了人类与妖怪的丑陋之处于是那时候的我开始憎恨整个世界。并痛恨着自己的不死之身，挑战看到的任何一个妖怪，因为那时候的我想要在杀戮中寻求自己存在的意义，來维持着那个薄弱的‘我’，作为一个人类的‘我’的意识在那段时间之后又过去了三百年，我已经无聊到沒有干劲儿去做任何一件事了。”

        “真够不容易的。”听完妹红的讲述，冯龙德沉默了一会儿后感叹道。

        永生不死的代价是如此之大吗？冯龙德不知道藤原妹红、八意永琳与蓬莱山辉夜这三位不老不死的蓬莱不死人是什么情况，但他对于卡洛琳以及亚尔曼等往生者还是比较了解的：即便是活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他们都没出现什么类似于妹红的这种情况，恰恰相反，冯龙德觉得像是亚尔曼等卫队骑士以及其他从寂灭之魂状态苏醒过来的往生者们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在工作中特别肃穆刻板之外，他们平常都挺随和的，还有不少挺逗比的

        “没有任何普通的人类会愿意跟不会成长、永远都保持着一个模样还死不了的人型怪物在一起居住的，因此那时候的我只能不断地迁居，短则几年长达十几年，我就必须在当地人对我起疑之前离开，所以在那段时间里，我一直都过着颠沛留离的日子。”妹红可不知道冯龙德因为自己的话而都联想到了些什么，她缓了缓后继续说道：“按照慧音的说法，人类是社会性生命，一旦脱离群体的话，普通的人类是无法生存的。然而我却是不会死亡的，即使有再强烈的饥饿感，我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即使受伤了，也只有疼痛感而丝毫不会危害到性命；就算我真被杀死的话，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里，我也能再一次以喝下蓬莱不死药时的状态复活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只能跑到远离人烟的深山里，过着跟妖怪没什么两样的生活。”

        “一千多年了，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冯龙德轻声问道。

        如果妹红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生活了一千多年的话，会产生这种情绪与状况并不罕见——基本上所有的智慧型生命都是社会性生物，形影相吊踽踽独行的几乎没有多少，哪怕把个喜欢独居的智慧型生命也时不时地有相互之间的交流与聚会，不可能完全脱离群体而活，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妹红独自一人在外面世界游荡了足有一千多年会出现那么多的心理问题，而像卡洛琳与亚尔曼等原生条顿帝国人却没有丝毫的类似情况：如果是生活在一个正常的社会群体之中的话，即便是往生者，日常的生活也跟普通的生命种族没什么两样，也就除了往生者只要不极其倒霉地碰上天灾人祸的话完全可以一直生活下去这一点例外了。

        “后来后来的话，事情也就是那样了：每天与辉夜相互厮杀，引导那些迷路的人类居民走出迷途竹林或者护送需要看病买药的人类居民去永远亭，有时候也会跟今天一样去清理一些会泛滥成灾的怪物。”妹红淡淡叹了口气，看上去如释重负了不少，“活着，是何等美好的事呢”

        在妹红终于说完了她的过往之后，冯龙德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活着真的很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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