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冤冤相报

“好好，任你何时返回扬州，记得一定要来看望喜娘。”喜娘轻抚着贺璇的手背，分别在即，喜娘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我也去京都。”辛瑶想起了自己此行下山的目的，她照顾喜娘的这段时日，每天出去见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了解百姓的生活习惯，研究百姓的心理想法，尽快习惯着山下的生活。

        “你为什么学我！”贺璇娇嗔。

        其实一听路上有个伴，贺璇心下欢喜，其实她得知辛瑶与她一样不求回报地照顾喜娘，便对她心生好感，而且辛瑶还会一些拳脚功夫，一路上两人彼此有个照应。

        不过一想到方才辛瑶说过，飞去京都两日便足矣，料想辛瑶定是内功高深莫测，自己恐怕望尘莫及，贺璇嘴上不服输地说道，“我可不打算飞过去啊，当然我完全有飞过去的实力。”

        “你飞不飞，自行乐意，请便。我没打算跟你一起，我的进程无需两日，你怕是赶不上。”辛瑶见贺璇一副嘴硬心虚的样子，打趣逗她。

        辛瑶从方才贺璇翻墙跌落可知，以贺璇的实力，怕是根本飞不了多远，可是贺璇偏偏喜爱狂妄自夸，辛瑶故意激将看她如何反应。

        岂料贺璇并没有如辛瑶所想，既不争辩也不自夸，而是充满了崇敬的语气：“你无需两日便可到达京都？那是一代宗师的水平啊，你怎这般厉害，教教我好不好？”

        贺璇的反应超出辛瑶意料，她揣测着这大概就是大度之人与小肚鸡肠的区别，若换作彦俐，定会牢中这激将之计，非要面耳赤红争吵个脸皮赢面不可。

        “无需我教，你既已会飞檐走壁，便是懂得了轻功，剩下的就是靠你自己勤加练习，所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辛瑶虽有得天独厚的异禀天赋，又有登峰造极的浑厚内功，但是她能够成为同辈青丝弟子中的翘楚，与她的勤学苦练和坚持不懈是分不开的。

        “好好，我一定好好练，你当我的陪练好不好。瑶姐姐，咱一块去京都吧，我虽然拖了你的进度，但我会带你吃好多美食，玩好多稀奇花样。”贺璇蹦到辛瑶身边，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独身久了，她也想找个玩伴，辛瑶可以说算是她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你俩能搭伴我就放心了，辛瑶，璇儿这孩子古灵精怪，你不是想见识世事吗，她能让你大长见识。”

        喜娘瞧着两人亲密无间一拍即合的模样，像极了一对姐妹花，心中乐不可支，叮嘱完辛瑶又叮嘱贺璇：“璇儿，辛瑶真的是世外高人，你好好跟着她学功夫，听她的话，勤加练习，铢积寸累、积羽沉舟。”

        这处破庙好像还是第一次如今日这般热闹，白日客座满堂，夜里亲人团聚，喜娘为贺璇铺了一席床榻，远离阿喜，挨着辛瑶，特意让她们姐妹俩夜里好好畅聊。

        “璇儿，你成日这般流浪，你的父母呢？”辛瑶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才培养出贺璇这般通脱不拘的大方性格。

        “我父母在我年幼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贺璇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原来她同辛瑶一样，也是个父母早亡的苦命孩子，但是贺璇答话时却一边数着天上星星，没有显出一丝伤怀。

        “被人害死？你为父母报仇了吗？”辛瑶大惊，同为天涯沦落人，她也越发欣赏贺璇的这份洒脱。

        “没有啊，我这实力怎么报仇啊，能活下来便不错了。”大约是勾起了贺璇心头旧事，她一反常态服软承认自己实力弱，藏起笑脸，清澈双眼也不再明亮。

        贺璇扭头看向一旁的半截残缺佛像，辛瑶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她此时在想什么，过于敏感的对话让二人谈心夏然而止。

        二人无言，辛瑶内心翻腾，她知道贺璇也定是这样，虽无言无声，却决计不会这样睡去，良久，辛瑶小心翼翼探问道，“你不曾想过为你的父母报仇吗？”

        “我不去想。”此时的贺璇又恢复了轻松语气，又将头扭了过来，看着庙外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双眼如珍珠般明亮，仿佛夜色中会发亮的光源。

        “为何？是因为实力太弱了吗？我可以帮你。”辛瑶想起方才自己不过叫喊了一声，贺璇便重心不稳、失足摔倒，这点三脚猫功夫，靠一己之力寻仇的确稍显困难，只怕是有心无力。

        “我，我实力哪里弱了，方才是，是夜色太暗，我瞧不清楚罢了。”贺璇态度骤变，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还承认自己实力无法报仇，现在又开始矫尾逞强。

        她独自闯荡江湖这些年，东学西凑，学无常师，倒也掌握不少门派的皮毛功夫，多而不精，贻笑大方。

        贺璇耍完嘴硬，向辛瑶诉说一番活在当下、及时行乐的明朗心态：“冤冤相报何时了，人生短短几十载，何不好好珍惜当下，爹娘大概最希望看到的，不是我苦心竭力为他们报仇，而是我此生无忧无虑活出精彩。反而比起什么深仇远恨，我更牵挂喜娘的生活，眼下她已无冻馁之忧，我便可安心离开。”

        辛瑶拉着她的手，说到喜娘，二人相视一笑，两个善良的女孩一见如故，情结金兰，不正是托喜娘的福吗。

        夜，时而温暖，时而冰冷，时而陈腐，时而华丽，但很少像今夜这般令人沉醉，辛瑶和贺璇相见恨晚，两人手拉着手齐肩平躺，谈天说地，各自询问对方的过往，又各自畅谈着自己的梦想。

        辛瑶有一个梦，希望了结心事后自己的生活重归平静，可蠢蠢欲动的内心深处，对广袤江湖的好奇心又隐隐作祟；

        贺璇有一个梦，希望潇洒闯荡大好河山游遍各个奇山峻岭，可内心深处的柔软之地，又憧憬着有生之年能够平静美好。

        贺璇带着她的梦，进入了辛瑶的梦，二人惺惺相惜，贺璇的可爱装饰了辛瑶的平静，如同皎洁的月光装饰着春天的夜空。

        静谧的夜晚繁星闪闪，身边贺璇不知何时已酣然入梦，辛瑶却整夜翻来覆去思索着贺璇最后的话语。

        她始终参不透这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下山大半月了，一直停留在扬州，不能再耽误了，明日便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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