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自我牺牲】

听完倪眶的话，黄沾点了点头，转向金镛说道，“査老哥，我觉得倪大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小说题材多种多样，不一定非要模仿倪大哥写法呀。再说你不是提倡武侠小说要创新么，模仿倪大哥的写法，可不算是创新呀。”

        倪眶点了点头，“不错，振兴武侠小说，应该让他们多创新，多增加新的元素才对。怎么能够一股脑都模仿我的写法呢？”

        金镛心灵嘴笨，拙于言辞，不善与人争辩，见到黄沾和倪眶一起向自己进攻，不免有些招架不住。

        夏天这时候笑了笑，“倪先生，请让我说几句话。我不否认这几篇稿子有模仿倪先生你的嫌疑，不过我不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坏事。”

        “你担心写这类软科幻题材小说的作家多了，会影响到你的生计，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杞人忧天。我认为只有写得人越多，对你才越有利。”夏天笑着说道。

        “胡说八道。”倪眶冷冷的看了夏天一眼道，“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说话。今天你能坐在这里，就应该知足了，竟然还敢胡言乱语。真是不分尊卑，没家教！”

        倪眶说话又急又快，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没等别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说完了。

        夏天被他这么一通劈头盖脸的教训，也不禁脸色一沉。

        他对倪眶一直很尊敬，因为他不仅是文坛大家，更是知名编剧。香港第一部票房过百万的电影，就是那部由他编剧的《独臂刀》。但是没想到他却倚老卖老，目空一切，完全不知尊重别人，实在是不值得自己尊敬。

        “倪大哥，消消气，对年轻人，还是要体谅一下嘛。”黄沾见他如此骂夏天，也觉得有些过分。因为人家一直说话很客气，又没有出言不逊，不至于要到骂人的地步。

        “哼，现在的年轻人不知轻重，不教训教训怎么能行？”倪眶却依旧气不忿道。当初要不是夏天提倡向他学习，他今天怎么会和金镛闹别扭。

        “好了，你要教训人家，也要等人家把话说完才行。另外，阿天虽然年轻，但是我很欣赏他的才华，我将他当做是我的忘年交。”金镛这时开口说话道，他见到倪眶如此针对夏天，心中也感到很是不满。

        见金镛如此厚爱夏天，竟然称他为忘年交，黄沾也不禁有些惊讶。而倪眶则是脸一黑，金镛这番话，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嘛。

        “谢谢查先生。”夏天感激的看了金镛一眼，能被金镛当做忘年交，他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了。

        “倪先生，请你允许我把话说完。”夏天又看向倪眶道，“我刚才说得那番话并不是无稽之谈，也不是胡说八道，而是有我的道理的。”

        “举例来说，五四年，梁羽生先生创作《龙虎斗京华》，开创了新派武侠小说这一新鲜题材。”夏天说道，“随后查先生、台湾的卧龙生先生、诸葛青云先生、司马翎先生、柳残阳先生、陈青云先生等等，相继投入到武侠小说的创作之中，并将这一题材发扬光大，影响力遍及全世界。”

        “如果没有查先生等后来人的努力，光凭梁羽生先生一人，能够将武侠小说发展到如今的成绩么？”夏天问道。

        金镛和黄沾一起摇了摇头。武侠小说有如今的成绩，离不开所有武侠小说家的智慧和心血，单靠梁羽生一人，或者金镛一人，都是万万达不到的。

        倪眶则是黑着脸，一言不发。其他人是为武侠小说发展做出了贡献不假，但是梁羽生也因为有这么多的竞争者，所以稿酬一直没有涨上去。相反还被后来人如金镛、古龙等超越，如今谈到武侠小说，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金镛、古龙，却不是开山祖师梁羽生。

        等将来大家一起写科幻小说的时候，没准自己这位开山祖师也会被人遗忘了。因此听到夏天举得这个例子，倪眶顿时就黑了脸。

        “要是倪先生觉得一个例子没有说服力的话，那我再举一个。就说邵氏的武侠电影好了，张彻大导演开创阳刚武侠片，可算是一代宗师。胡金铨导演、楚原导演、刘佳良导演等等，又紧随其后，将武侠片发扬光大，不仅娱乐了香港市民，更将港片发行到全世界，让无数人都领略了香港电影的魅力。”

        “如果光凭张彻导演一个人，恐怕也不会将武侠电影搞得如此红火吧？”夏天又问道。

        金镛和黄沾又点了点头。武侠片的成功，虽然张彻贡献巨大。但是像楚原、刘佳良等导演，也一样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而倪眶听完他的话，脸色更黑了。

        张彻大导演虽然开创了阳刚武侠片，但是最得利的却并不是他。反而被后起者刘佳良、楚原等抢去饭碗，搞得如今垂垂老矣，还要挣着命为邵氏拍戏。倪眶和张彻也是好友，自然知道他的处境如何艰难，当然也不想自己做第二个张彻。

        “古人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将科幻小说这个蛋糕做大。倪先生你身为前辈，又是着作等身，应该是最得利的一位才对，没准还会被后人公认为是香港科幻小说的鼻祖。有这么多的好处，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进行打压。”夏天又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金镛和黄沾都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科幻小说在香港发展远未到巅峰，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如果有更多作家加入进来，一起把这个市场做大，那大家就都有的吃了。

        倪眶却冷笑了一声，他赞成“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不过却不认可夏天所说的“自己最得利”这句话。

        更多作家加入进来，的确可以把科幻小说这块蛋糕做大，但是谁能保证让他倪眶分到最大的一块？！没有人会保证这一点，能抢到多少蛋糕，要全凭自己的本事。

        但倪眶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创作能力正在衰退之中，远不能和二十年前的自己相比。同样，他也没那个自信，可以和比年轻自己二十岁的青年作家相比。

        而落后即是淘汰，一旦这些年轻作家冒出头来，又哪还会有他这位老前辈的事。就算是将来被奉上“开山祖师”的名号又如何，那个头衔一分钱都不值，还不如让他多赚一百万更实际。

        “倪大哥，我觉得这位小友说的有道理呀。”黄沾又掉转头劝他道。

        “哼，先不说这蛋糕能不能做大，就算是能做大又得等多少时间，这期间我又得损失多少？更何况这个蛋糕做大之后，谁就能保证我分得最大？”倪眶撇撇嘴说道。

        夏天一怔，随后无语的笑了笑。看来倪眶的确是自私之人，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你不要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好不好，为他人也着想一下。”金镛摇摇头叹息道。他真不明白，倪眶现在已经很有钱了，身家起码千万港币。有了这么多钱，这辈子都花不完，又何必还要如此自私呢。

        倪眶听金镛这么批评自己，顿时脸一僵，但是他又不好反驳金镛的话，见夏天正露出一丝冷笑，好像是在嘲讽自己，他啪的将桌子一拍，“你笑什么？！好！你不是建议我要分点好处给大家么，行，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前提条件。”

        夏天一愣，不知道倪眶为什么把枪口对准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是此刻包厢之中年纪年轻，资历最浅，最好欺负的吧。

        “什么前提条件？”黄沾好奇地问道。

        “我知道你要在《明报》连载一部长篇小说，査生还为你开出了千字三百的高价。这样，如果你肯从《明报》撤稿的话，我就不再阻挠其他科幻小说登陆《明报》。”倪眶一指夏天说道。

        夏天顿时脸色一僵。他可是指着《秦时明月》这本小说赚钱拍电影的。现在如果从《明报》撤稿的话，那再去投哪家报纸？又有哪家报纸肯给自己开出千字三百的价格？！

        估计能有千字一百，自己都要偷笑了。这样一来，收入锐减三分之二，那自己想筹钱拍电影的计划，又得大大的往后推迟了。

        “为了别人的事情，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这值得么？！更何况武侠小说振不振兴，跟我也没任何关系，那只是金镛先生一厢情愿而已。”夏天郁闷的想道。

        “等等，金镛先生？！”他忽然眼睛一亮，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就算是为了结交金镛先生，这一时的损失也是值得的。要知道金镛可是明报集团的老板，在香港拥有相当高的话语权。

        跟他打好关系，就相当于在内地和《人民日报》这样的官媒有交情一样，那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因此他点了点头，“既然倪眶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同意从《明报》撤稿，还请倪眶先生也信守承诺，对其他作家不再横加阻挠。”

        见他竟然真的答应下来，在座三位都不禁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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