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回

“……用主人你的话说，就是入世以前的我不过是个有生命的机器人而已，但现在的我却已经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所以我也会开始思考一些以前我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陆仁好奇的看了看身边的雪莉，问道：“雪莉你到底是想问我什么事情？”

        雪莉又是一阵的沉默，最后才很犹豫的问道：“主人，你说我们继续像现在这样做下去到底是对还是错？我的意思是说，我在参研了大量的历史资料之后，就总感觉我们现在在做的根本就是在加长分裂的时间，阻碍统一进程……”

        雪莉的话让陆仁瞪圆了双眼，楞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望向雪莉的眼神也不知是在看怪物还是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许久过去，陆仁才以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笑脸向雪莉干笑道：“雪莉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雪莉道：“我是建安六年穿过来的，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在泉州之战以前，一则是我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二则我也没见到过什么惨状，所以总觉得这人世间的事也不过如此。可是那天当我实实在在的置身处地，望着那一片肃穆的战场和满地的尸体，而且还有那么多曾经在我的身边活蹦乱跳的生命却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时候，我……唉！”

        长叹了口气，雪莉接着道：“战后的那场面，让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无力也很无奈的感觉，总而言之我讨厌战争，连带着我就想到分裂的时间越长，战争的时间与次数就会越多，死在战争中的人也就会跟着越来越多……”

        陆仁闻言也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陆仁才摇摇头道：“的确，这种混乱的局面当然是越早结束才越好。只有结束了战争，民众们才能安居乐业，生产力才能够发展，社会才能进步……雪莉啊，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经过我反复设想所得出来的结论，却是一个相当的令人无奈的结论。”

        雪莉道：“主人的意思是？”

        陆仁道：“能尽早统一当然是好事，但问题是应该由谁来统一？统一之后的政治形态，又是不是真的合适？

        “老曹是个不错的人选，雄才大略、深有见识，这都不假。但是雪莉啊，你知不知道老曹其实是个什么样的统治者？真要是说穿了，老曹就是个独裁者，再说得难听点只怕和希/特/勒都没多少分别。这种情况在现在还不是很明显，但再过上几年到老曹进入晚年的时候，其国家和政体就会变成警察国家、特务统治，社会矛盾也会很快的就重新激化，那么就算是我们帮着老曹统一了天下又能如何？我敢说要不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才统一的国家又会重新的陷入战乱之中，而且很可能还会比现在更激烈。”

        雪莉迟疑道：“会是这样的吗？”

        陆仁点头：“会，而且我敢说一定会！雪莉，其实在来到夷州之后，我也是补足了功课的，后世的一些学者就曾经尖锐的指出过老曹的政体中有一个很大的麻烦，就是老曹的‘唯才是举’和现在的士族势力有着极大的冲突，而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偏偏又是一个士族势力正在走向顶峰的时代。反观老曹的‘唯才是举’却又并不成熟，因为老曹自己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时代的走向偏向于士族势力，而老曹用的东西既不成熟却又急于求成，那么社会矛盾的激化就是不可避免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一但某根弦被崩断，马上就会暴发新一轮的争斗。”

        “……”雪莉在一时半会儿间哪想得明白这些事情？

        陆仁反背着双手，自己也理清了思绪之后才向雪莉道：“难得我们能谈点正儿八经的东西，我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也想找个人说说，那我们就好好的说上几句话吧。嗯……还是先从我们所处时代的大时局说起吧。雪莉，我们在这个乱世之中能有今天的成就，以我们的能力而论，最大的依仗是什么？”

        雪莉道：“当然是我们开出来的金手指啊！”

        陆仁连连摆手：“错了，我们真正最大的依仗，是我们对主体时局进程的了解，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一直以来都只敢打擦边球，对真正的主体进程却不敢去影响什么。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算是有再多再强的金手指，在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有限的前题下，开了也是白开。

        “简单点来说，我们就是避开了主体进程，躲到了夷州这里来种田。可是雪莉，其实从泉州之战开始，我们的这种优势其实就已经基本上不存在了。换句话说，泉州之战就是我们穿越之后引发出的蝴蝶效应的效应累积暴发点……这么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雪莉点点头：“主人你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还能不明白？反正意思就是我们原来所掌握的主体历史走向，从现在开始就基本上没有用了。”

        陆仁也点了点头：“如果我们是单纯的想完成国家领土上的统一的话……当然，我们是没那个实力，只能是选择帮助谁，那就还是以老曹为例吧，毕竟老曹的赤壁之战原本是最有可能完成统一大业的一场战役。

        “那个时候如果我们在关建的地方给老曹提个醒或是帮帮忙，比如说提醒老曹不要连索战船、小心那几天的东南大风，亦或是派出大规模的医疗团队帮老曹控制住当时军中流行的疫疾，那么老曹很有可能会大败孙刘联军，进而扫平孙刘的残存势力，完成整个华夏地区的统一大业。

        “可是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我们已经错过了，然后到泉州之战这个蝴蝶效应的暴发点，主体的时局就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已经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关键点。即便是有，以我们的能力又哪里能真正的把握到？”

        “嗯……”。

        陆仁接着道：“还有啊，赤壁之战的关键点即便是我们把握到了，老曹统一的事也只是很有可能而已。以我们这些年来对孙刘势力的了解，老曹即便是在赤壁之战中击败了孙刘联军，老曹想完全的搞定孙刘残存势力也不真就是那么容易的事。

        “诸葛亮在《隆中对》里说‘江东已历经三世，国险而民附’，意思就是江东的百姓对孙吴的统治心悦诚服，而老曹想要完成统一，那就不仅仅是在领土上，更要在这里。”

        说着陆仁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接着道：“这里没能统一的话，那所谓的统一就是在扯淡！而在这种前题之下，江东地区的人对老曹肯定是不服气的，所以也肯定在赤壁之战之后仍然和老曹死嗑。两边一但死磕到了一起，很容易就拼出个不死不休之局，那么孙权就算是打输了赤壁之战，凭借着江东三世的统治基础，也不是就没有机会再用一次成功的战役把老曹赶回北方去。现在再转回我们这里，我们没有了原本主要的依仗，那对我们来说无法预料的事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雪莉似明白似不明白的点了点头，但马上就追问道：“那我们的事情又在哪里？”

        “……”

        陆仁被闹了个哭笑不得，不过想想自己说得可能是扯得有点远，所以也只能是有些气恼的顿了顿足，又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之后才道：“我是想说这个时代的枭雄不少，老曹、刘备、孙权更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三个绝世枭雄碰到了一块儿。而真正的枭雄碰到了一块儿，就不是说一、两场的大战役能够彻底的终结某个枭雄的。就拿老曹和刘备来说吧，他们两个死里逃生过多少次？就连相对来说比较老实的孙权，在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时候还不是曾经有过单骑成功逃命的事？而他们能够成功的逃命所依仗的是什么？不是他们自己有什么过人的武力，而是有着一帮子肯为他们拼命的好部下。”

        说到这里陆仁解下葫芦灌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之后复又接着道：“我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就突然一下想通了。现时点吧，老曹也好、刘备也好、孙权也罢，他们的麾下、属民什么的，对他们都是持以支持的态度，都认为自己的主公才是好主公，是应该得到天下的人。

        “人的信念是很可怕的，而一群人、一大群人如果有着同样的信念，那这个可怕的程度就会呈几何基数的往上翻。现在我们站在这一基础上仔细的看看，老曹当初摆平袁氏的时候，为什么只花几年就可以稳定北方？是因为袁氏一族不得民心，北方的百姓得了老曹的好处过上了比较好的日子，但在孙权这边却不见得会是这样。

        “孙氏一族凭借着原先的民众支持，在老曹走后再来个死灰复燃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就算没有孙氏，我相信也会有其他的宗族冒出来。再说得明白一点，老曹这种纯武力性的统一到有点像秦始皇的统一，其实并不成功。再到老曹一死之后，按我之前说的那种情况，没准天下就又要大乱。

        “而事实上三国时代最后的三分归晋，真正清算起来看起来好像是因为魏蜀吴三方的后继者不争气，使得民心尽失，但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能处理好士族这个特权阶级与普通民众之间的利益关系，最后被司马氏捡了天大的便宜。可即便是司马氏的统一，最后的结果也很不怎么样。真正成功的统一，还得到几百年后的李唐。而到李唐时代的时候是什么情况？是天下的思想观念在多年的演变与推进之下，士族特权阶级已经在走下坡路！”(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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